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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听筒那端的盛嘉言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情绪波折,语气轻松但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任司徒:“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你仔细考虑之后,再告诉我。我等你。”声音里的豁达仿佛在告诉任司徒:你等我这么多年,现在换我等你又何妨……

任司徒此刻的脑子里却时钟的那一句“早该料到”在回荡,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时钟误会了什么,有些急切地搁了电话,侧了侧身,面对面地看向时钟:“我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

“哦?是么?”时钟这样反问,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开心。

不等任司徒再开口,时钟已经把她这边车门的车锁给解了:“那下车吧,现在去挑戒指,改天去登记。”

听着“咔哒”一声解车锁声,任司徒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皮也隐隐发麻,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让人信服一些:“是,我是对你动心了,可现在就结婚,未免也太仓促了吧。毕竟我们才……”算算时间,她与他真正意义上有交集,还不到半年。

“我不觉得仓促。”……高二至今都多少年了?还算仓促么?一切只不过是这女人的借口,时钟不禁冷笑。

任司徒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他,原来就算他对别人冷酷,对她却总是如春风般和煦。或许她的所作所为终于把他的耐心都耗光了,他才会本能地用对付商业对手的那一套来对付她:谈不拢便一拍两散,不浪费任何时间。

以至于当任司徒说出“我们像现在这样,对彼此多一点了解之后再考虑婚姻大事不好么?”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下了结论——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再会。”

或许在他亲眼目睹任司徒是如何关心、照顾盛嘉言之前,他还会相信她的那番恐婚的说辞,可如今……呵。

任司徒虽觉得自己的理论没有问题,却有点害怕他这样的反应——他那样子哪像是在说“再会”,分明是在说“再也不见”……

任司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听我……”

时钟拨开了她的手:“下车。”

任司徒做不到死皮赖脸,看了他片刻,他一直用个冷酷的侧脸对着她,她咬了咬牙,便真的如他要求的,直接开门下车了。

下车后关上门的下一秒,时钟就发动了车子,半刻也没有多停留,引擎低吼着、在任司徒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时钟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路边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见,可他脚下的油门一直没松开,反倒越踩越死,车速只增不减。

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珠宝店的店长打来的电话:“时先生,您和未婚妻什么时候能到呢?您要的几款婚戒款式,我们中午就已经从总店给您调来了。我们店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打烊了,需要我为您延长营业时间么?”

未婚妻?现在听来多讽刺……“不用。”

他的冷淡却不掩店长语气里的殷勤:“行,那我先让保安先把这几款婚戒护送回总店,等您和未婚妻下次有空,”

“不必,这婚不结了。”

时钟说完,挂了电话,直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开车。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冷酷至极。

任司徒这边也不好过。

她在街边呆立了许久,越想越气不过——他竟然真的就这样把她丢在路边,自个儿走了?

转念一想,却也是自己理亏,和盛嘉言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确实让时钟怄了不少气,可事情都已经演变成这样了,她该怎么办?

打了通电话给时钟,语音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通话,还是不想听她解释、直接掐了她的去电。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任司徒最终气馁,打车去学校接寻寻放学。

或许是因为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和时钟还有转机——吵架而已,有吵架就总会有和好——所以她表现得还算平常,接寻寻放学,寻寻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异样。

就连语气还带着睡意的孙瑶回电话问她“找我什么事啊,夺命连环call的……我刚睡醒呢。”时,她也回答得挺镇定自若——

“徐敬暔要和我们抢寻寻的监护权,律师都找好了,今天就跑我诊所下战书来了。”

任司徒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孙瑶忽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我现在就买机票回来……”

孙瑶这个性,一急就乱来,任司徒尽量帮她把步骤规划好,免得她自乱阵脚:“看样子他是势在必得,但是也不一定,毕竟寻寻的事牵扯到徐家太多不光彩的事情,徐家应该不会乐意我们把事情闹大,我这边找律师咨询一下,但是你回国之后还是自己先去找徐敬暔谈谈,或者我陪你去,暂时别出动律师,看看有没有转机,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徐敬暔很在乎孙瑶——在任司徒看来,只要还在乎,就会出现转机。

那么以此类推,她和时钟只要还彼此在乎,就也会出现转机?

所以任司徒一整晚都在不自觉地等电话响,或者门铃响,她电话确实响了,却不是时钟——

而是朋友介绍的律师的来电。

她在接寻寻放学的路上,拜托朋友帮自己联系下律师,如果这是发生在之前,她大可以找盛嘉言帮忙,可如今,盛嘉言自己官司在身,她又和时钟因为盛嘉言闹得这么不可开交,任司徒宁愿舍近求远,找不认识的律师,也不敢去拜托盛嘉言。

电话里,任司徒也只是简单的咨询了一下,毕竟寻寻身份特殊,任司徒也不敢和外人详谈。更多的时候是任司徒沉默地听律师讲解相关条例和一些类似案件。

时间过得很快,挂了电话后,任司徒看一眼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距离那男人逐她下车已经过去多少个小时,任司徒没勇气去计算。因为多拖一个小时,她就多烦躁一分。

任司徒本来在工作日是不喝酒或只是小酌一杯的,这一天却忍不住打破了规定,一杯接一杯的喝。

上次时钟带给她的两瓶红酒,转眼被喝空了瓶,可任司徒看一眼时间,竟然午夜12点都还没到。

任司徒只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她几乎能看清秒针的每一步走动——“滴答滴答”走得特别慢,每走一圈,都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任司徒只能感叹一句时间难消磨,继续喝。

幸好她在b市的公寓里有足够多的囤酒,等到任司徒终于不再去关注时间,也不再去关注自己的手机和门铃什么时候会响时,她还在心里小小地庆祝了一下:你终于把千杯不倒的任司徒给喝倒了……

只是这个醉醺醺的女人让出租车司机犯了难。

司机师傅被人在街边拦下了车,不成想上来的是个满身酒气的女人。女乘客说话倒是字正腔圆,目的地也报得一字不落,这大半夜的,司机师傅也不好意思拒载,只能忍着满车的酒气和满腹的牢骚,硬着头皮开车。

随后的一路就光听这女乘客在后座抱着手机聊微信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你知不知道,他直接把我丢在路边,自己开车走了……”

“还是他根本就在玩儿我?知道我离不开他了,他就满意地撤了?”

听她的说话内容,不难猜出是遭到了男朋友的痛甩,司机师傅透过后照镜瞄她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

可听着听着,又似乎不是一个被男友痛甩的故事,而是一个男人求婚不成、自尊受挫的故事……

“难道我说错了吗?读书的时候,他根本正眼都没瞧过我,可怎么再次见到,就非我不可了呢?我怎么知道他是突然就非我不可了,还是因为他想定下来了,想谈恋爱了,而我出现的时机正好,他在周围又找不到比我更合他胃口的人,最后才水到渠成……如果只是因为时机正好,那他很有可能又在某个对的时机,碰上了另一个比我更合他胃口的女人。他爱得这么不明不白,我敢嫁吗?”

然而听到最后,司机师傅又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三角恋的故事……

“盛嘉言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当时根本就不想接!是他硬要逼我接!我都当着他的面拒绝盛嘉言了,他怎么反而更生气?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是!我是喜欢他了,可现在就结婚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说我喜欢他,想跟他好好交往,结婚的事以后再说,这样有错么?他凭什么把我丢在路边自己走了?”

终于在司机师傅越听越糊涂之前,目的地到了。

可他停车的同时,后座也瞬时没了声响,司机师傅不禁回头看去,见女乘客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忍不住加大音量重复了一句:“小姐,到了!”

可无论司机师傅提醒了多少遍,音量多大,都没能唤醒对方。

司机师傅咬碎了牙才忍住了把这醉鬼扔下车的冲动,把她手机抽过来想要打电话给这女人的亲朋好友。无奈手机设定了解锁密码。

正当师傅不知如何是好时,手机竟适时地响了。

师傅赶紧接通。

听筒里随即传来一声十分温润的男声:“司徒……”

司机师傅可不吃温润如玉这一套,直接急得一嗓门吼了过去:“你赶紧过来把这女的带走!她坐霸王车还给我睡着了!”

***

盛嘉言20分钟后赶到。

按照他家到这儿的距离,往常开车估计需要近40分钟,如今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司机师傅却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忙让盛嘉言把这女的从车上抗走。

盛嘉言把任司徒抱到自己车上,跑回司机师傅这边,抽了一小叠纸钞递过去。司机师傅接过钱,不忘打量一下面前这个长相俊朗、穿着随意但每一个细节都很考究的年轻男人,揣测着这个人,到底是那个三角故事中的哪一个。

受伤的那个?还是搅局的那个?

盛嘉言回到自己车上,偏头看了副驾驶座的任司徒一眼,放弃了立刻开车离开的想法,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而盛嘉言静静地看着她。

自己多久没有这么安静而仔细地看她了?盛嘉言忍不住抚了抚她的侧脸——看样子她睡得很好,如果不是周身的酒气,真像是正安稳地做着香甜的梦。

只不过……

盛嘉言扭头望向窗外,不远处便是高端公寓楼。她是来找时钟的吧?

看着安静矗立外不远处的建筑物,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盛嘉言的心底渐渐泛起一个十分怅然的声音:盛嘉言,你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这道怅然若失的声音随后就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

盛嘉言醒回神来,很快找到了还在震动的、任司徒的手机。

是时钟的来电。

盛嘉言看着来电显示,抬眸又透过车内的后照镜看见睡梦中的任司徒因被震动声打搅而微微蹙起的眉心,没怎么犹豫就接听了电话。

听筒里传出时钟的声音:“寻寻说看见你在偷喝酒。”

时钟的语气有点紧绷,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点别扭的情绪,却也透着一丝试探似的。盛嘉言失笑,这男人是不是想问,你喝酒是为了我?

盛嘉言咳了一声。

这一声彻底的打断了时钟的声音。

安静了片刻后,时钟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温度:“她和你在一起?”

盛嘉言已经不用去猜时钟是如何暴怒地挂断电话的。

他拿着任司徒的手机,僵了片刻,随后划开解锁按键——

有解锁密码。

盛嘉言想了想,输入1217。

1217——那是他们当年在纽约,捡到一只年岁颇大的金毛的日子,后来他们共同收养了那只金毛,还给它取名“mr.handsome”,汉桑去世的时候,是任司徒人生中最后一次落泪。从那之后,盛嘉言再没见她哭过。

所以说,回忆还是有力量的……

盛嘉言成功进入手机页面,删掉了方才的那通来电。

***

任司徒一直以为,只要够在乎,就总会有转机。

只不过更多时候,现实终将把种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击得粉碎——

宿醉后醒来的第一天,任司徒在家呆了一整天,没有任何时钟的来电。

第二天,也没有任何来电……

直到第二周,任司徒依旧没有接到时钟的任何电话。

直到这时,任司徒终于苦笑着意识到:他确实是和她分,彻底地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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