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楼在成都并不出名,至少大部分盐商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都是一脸愕然,连忙吩咐自己手下的人手去打听这个能被晋王看重的酒楼在何处。
不过最后汇聚的消息却让他们有些不敢置信,原来这四方楼竟然是成都里一座算不上档次的酒楼,别说他们这些盐商,纵然是一般稍有钱财的百姓都不
会去这种地方。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四方楼的掌柜,当荀攸亮出身份之后,掌柜差点没吓得瘫倒在地,还是荀攸再三解释,四方楼的掌柜才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于是乎,忙碌就开始了,作为一个酒楼的掌柜,哪怕这家酒楼算不上高档,但掌柜却并非没有一点商业头脑。甭管张扬是为什么选择这破酒楼,但只要
这次能伺候好张扬,也无需张扬能说他们的好话,只要张扬没有不满意,那只要张扬一走,那他们完全就能对外宣传这是晋王都来过的酒楼,生意能不
好吗?
所以,哪怕不是饭点,掌柜依旧用最快的速度招呼来了所有的厨子和活计,准备安排宴席。
荀攸如今就相当于张扬的管家,看着这个场面有些想笑,但还是按照张扬的吩咐叮嘱掌柜道:“每桌上平常饭菜便可,无需铺张,也不需什么名贵食材
,随意一些便好。”
掌柜一听,心中松了一口气,就他这个破酒楼,想要名贵食材也没有啊,不过他还是低声道:“大人,殿下那桌,小的是不是去来运楼准备一点?”
来云楼是成都最好的酒楼,纵然是一般的官员到任,本地官员也会在来云楼请客,所以那的饭菜算得上最好的。
荀攸摇了摇头,笑着道:“无需如此,其他桌如何,大王那桌如何便可,银钱不会少你的。”
掌柜听了,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强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殿下肯来小的这破地方便是给小的面子,小的怎敢收大王的银钱?”
荀攸道:“安心做你的便是,大王岂会缺这么一点银钱?”
掌柜只能苦笑着去了后厨,这些菜他必须亲自看着,否则若是出了一点意外的话,他全家老小的人头可不够让人砍的。
荀攸返身坐在大堂之中,门外站在一什全副披挂的亲兵,一场盛宴即将开始。
而此时的张扬则有些无聊,说实话,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这事也有些特殊,从他起家那一刻起,不管是作为黄巾贼的头领还是成为朝廷的官员,哪个
商人敢和他平起平坐?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谁都清楚,益州这些盐商其实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家伙,但是盐市却不能乱,所以只要能在保证盐市不乱的情况之下,怎么处
置这些盐商都无所谓。
纵然全杀了,哪怕和张扬最不对付的汉室老臣和刘氏子孙都不会跳出来为这些盐商说话,但这件事难就难在怎么样能在保证盐市不乱的情况下除掉这些
盐商。
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死局,尤其是张扬亲自赶到成都,这在大部分看来就是一步臭棋。因为张扬不来的话,可以暗中命官府行动,或者直接找两
个信得过的并州商人前来成都,或者直接命礼部尚书沈富前来,完全有可能将这次的事件消散于无形之中,但张扬的到来使得所有盐商团结在了一起,
再行分化变成了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不过张扬还是来了,而且还大摇大摆,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此时的张扬正在跟顾雍谈话。
“元叹,此事你觉得如何?”
在官场上磨练了近十年的顾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但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他同样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颇为担忧道:“大王千金之躯,尊贵
非常,何必亲自来与一些商贾计较,臣不才,愿代大王处理此事。”
这是担责,毕竟在顾雍看来,此事不好处理,若是搞砸了,对张扬的威望十分不利,相反,由他出面的话,至少有一个缓和的余地,哪怕是办砸了,张
扬也可以把他拿下来给众人一个交代,不会让人直接把目标放在张扬的身上。
张扬笑了笑,道:“元叹,孤让你来益州并不是来担责的,你且安心看着,益州世家排外,阎圃便是一个例子,你当引以为戒。”
“臣领命。”顾雍点了点头,依旧凝重道:“大王,您可是让这些盐商俯首?不是臣胡言,而是这些盐商怕是如同那只进不出的貔貅一般,眼中只有钱
财,仅凭威压便要让他们俯首只怕有些不可能。”
别说威压,哪怕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也未必能让他们俯首,这一点,顾雍虽然刚来益州,但算是深有体会。
因为在河套的时候,他见过太过因为钱财便不要命,前往将作营打探消息的人,同样也见过无数的商人因为抢占一处煤矿而大打出手,甚至连大军出面
都无法阻止。所以,对于这些比煤矿还要值钱的盐井,顾雍觉得想凭借威胁来让他们屈服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
“孤自然知晓。”
这话不是瞎说,张扬虽然没有研究过后世十分出名的那本《资本论》,但马克思那句明言却十分清楚,所以他完全敢说,在这个全民鄙视经商的年头,
他绝对是那个最为理解商业以及商人的一个人。而对这些盐商,他同样没有一点轻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亲自前来,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放心将
此事交给别人。
“这也是孤为什么非要亲自前来的原因。”
...
小人屠的名声摆在那里,不论心里怎么想,但张扬明面上的召唤却没人敢于拒绝,所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只要在成都城内的盐商全都来了。
不过在进入四方楼之后,众人只见到荀攸。
“各位辛苦,且坐。”
作为晋王府长史,荀攸接受了张扬给他的任务,但以他的身份和家世来说,注定不可能对这些盐商太过客气。
荀攸坐在首位,随后盐商们纷纷落座,柜台后面端坐着杨修,不过他却没有闲着,而是拿着纸笔在记录着每一个到场盐商的人名。
“这些人都和苗旬关系匪浅,有袁布...等人,另外坐在后边的三人则是郑志一派...”
杨修听着张松派来的小吏介绍,详细地将每一个盐商的情况记录下来。
“上菜。”
随着荀攸的一声令下,饭菜仿佛流水一般被送了上来,如今桌椅已经彻底流行开来,虽然这四方楼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酒楼,但劣质的桌椅同样也花
不了多少钱,所以如今的盐商也无需跪坐,而是按远近亲疏分成几桌,之间的气氛倒也还算热烈。
菜不是什么好菜,六七道可能只有一道带着荤腥,不过一众每日大鱼大肉的盐商们却吃得很‘香’,仿佛这不入档次的酒楼中做出来的饭菜是美味佳肴
一般。
酒同样是酒楼中自己酿的浊酒,酒色十分浑浊,若是换了平常,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定然难以入口,但今日却看不出一点这种意思,反而互相之间十分
热烈,期间夸赞的声音不断传出。让一旁四方楼的掌柜都十分诧异,在亲自尝了一口这浊酒之后才确认这是自己的酒没错。
“果然都不是什么常人,就凭这份面不改色的功夫,自愧弗如啊。”
掌柜低声感叹,一旁的伙计却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道:“掌柜,这些老爷平日里都趾高气昂,咱们这小店怕是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今日这是怎么了?
”
“蠢货。”掌柜低声教训道:“咱酒楼的厨子是个什么手艺你不清楚?你真当这些家伙是觉得咱酒楼的菜好吃,酒好喝?那是在给晋王殿下拍马屁,不
愧是天下闻名的小人屠,自己都不露面,就能让这些平日里在成都横着走的家伙连颜面都不要。”
“看看前头那个胖子,那就是苗旬,益州盐商的牌面,平日那些官吏见了他不说毕恭毕敬,那也是平起平坐,但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谄媚的让人恶心,
但就是这种人才能赚钱,学着点...”
伙计闻言嘟囔道:“您老若是有人家的本事怎么会在这经营这小酒楼...”
话没说完,正主们已经酒过三巡,荀攸起身道:“诸位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大王有言,无商不富,这个富不只是指在座的各位,同样也是指大汉。商
贾一直以来为人所鄙夷,但大王有言,于大汉而言,商贾如同血液,没有诸位的努力,如何能让每名百姓都有盐吃?这次朝廷收回盐井,朝中定然会考
虑到诸位的付出,并有一定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