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张扬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不过却和迁都这档子事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因为张扬敢断言,只要他一人不返回晋阳,这件事就只能提提而已,不管是谁有这个心思,哪怕是皇帝刘辩,只要他不点头,这件事就根本不可能。
这不是自大,也不是狂妄,只是他确信,凭他在并州,乃至晋阳的影响力,别说迁都这种大事,就是刘辩想出皇宫,只要没他同意,那刘辩就不可能出
去。
枪杆子里出政权无非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晋阳城的大军都是他的死忠,哪怕刘和等人有诸葛之智,霸王之勇,在两万并州军面前又能如何?
如果说田丰、寇准等人还会顾忌刘辩的皇帝身份,那在并州军的眼中,就只有晋王一人,其他谁来了都不好使。甚至张扬只要一句话,他们立刻就能冲
进皇宫,干掉刘辩。
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件趣事,张扬虽然放了曹操十万人马离开,但京兆的百姓,连带这十万人马中本来的京兆人氏,不能离开。也就是说,张扬生生从这
十万大军中抠了一万多出来,活着离开京兆的曹军只有八万余。而作为补偿,张扬同意开放市场,也就是说,曹操可以从并州购买战马、煤炭、兵刃、
铠甲、食盐等一应东西。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曹操缺粮,但不缺金银。在这乱世之中,金银这等贵重之物反而成为了最鸡肋的东西,哪怕家中堆满金山银山,不能换成粮草
、战马有什么用?
当下曹操便想跟张扬买点粮草,毕竟新城那一把火可把曹操烧得够呛,粮草已经出现了缺口,虽说不太严重,但能进补一些最好。
但是这个要求却被张扬拒绝了,而且根本没跟曹操说原因。
曹操顿时也缓过味儿来了,不是张扬不想卖,而是并州的粮草远远没有他所展示的那般强大。
而张范所见的,也全部都是假象,想明白的张范立刻去向曹操请罪,就差自刎明志了。
曹操没怪他,凭借对张范的了解,曹操相信,这事应该不是张扬联合张范来骗他,而是真的被骗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没看出来,怎么能怪罪张范
?
况且哪怕知道了真相,这事也没办法,双方都已经停战,难不成起兵再做过一场吗?
张扬固然不愿意再打下去,同样的,损失惨重的曹操也不愿意。
只不过在和郭嘉谈论此事的时候,曹操曾不止一次破口大骂,若是张扬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拔剑上去拼命。
而善后的事,还在缓慢进行,大战所造成的灾害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要知道洛阳在数年之前便被张扬迁徙一空,后来经过诸葛亮的治理,算是
恢复了一点元气。可这一场大战下来,整个洛阳附近不能说是荒无人烟,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要知道在大汉最繁华的时候,仅洛阳一城就有二百万人口,可现在,别说洛阳城,算上半个河南尹,最多也就三十万人口罢了。
往年开垦出的良田,变成杂草丛生的荒地,残破不堪的城墙,严重不足的粮草,甚至缺衣少穿的百姓,都是张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而这也是张扬为什
么要厚着脸皮扣下曹操万余人马的原因。虽说一万多的人口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有多少算多少,这些可都是青壮,哪怕不当兵,留在洛阳种地也是一
把好手。再不济,拿来屯田也能出产不少粮草呢。
晋阳派出的官员陆陆续续到位,孟建在熟悉政务之后也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大小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也沉寂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底层的官吏严重不足,短短几天时间内,孟建体验了一把大权在握的感觉,但同时,每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着实让人难熬
。
如果说用一句来形容孟建的感觉,那就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这却不关张扬什么事,反正他是个甩手掌柜,人手不足的问题他也无法解决,而且随着洛阳的局势趋于稳定,他也准备离开了。
不谈那些搞风搞雨的汉室宗亲,张扬想女儿了,两年时间不见,也不知道小丫头还认不认得自己这个老爹。
可张扬没有想到的是,他笃定万万不会出现状况的晋阳城中,正酝酿着一场风雨。
...
正月中旬,晋阳城中。
虽说已经立春,但天气依旧寒凉,晋阳城中朔风肆虐,不过街上有不少富贵之人穿着一种厚厚的衣衫,正是甘州出产的棉衣。
这种棉衣如今是晋阳城中达官贵族互相炫耀的东西,因为棉花还没有大面积种植,所以流传到晋阳来的棉衣并不多,价钱也十分昂贵。不过这种金贵之
物,却不是世家大族们最为喜欢的东西?再加上并州对商人的宽厚,使得他们可以大肆挥霍自己的金钱,只要不违法乱纪,那官员也拿他们没办法。
刘辩同样穿着一件棉质的里衣,正坐在皇城内的佛堂闭目打坐。
这一年的时间以来,刘辩钻研佛法,不仅佛法精深,甚至还学会了天竺语,能够熟练的用天竺语来诵念佛经。
最重要的是,刘辩发现佛经真的很有用,诸多烦恼事,随着诵经的声音,都抛到了脑后。
心经诵完,刘辩缓缓起身,开口道:“纪风!”
“奴婢在!”
从佛堂外走进一个宦官,恭恭敬敬地对刘辩行了一礼,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洛阳晋王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纪风今年五旬上下,脸上布满了皱纹,不过卖相不错,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候一定很俊俏。
刘辩登上帝位之后,张扬并没有亏待他,皇宫内有不少的宫女太监,但能让刘辩真正信任的,还是眼前这个纪风。
当年何进扶他登上帝位之时,这纪风就在身边,后来不管是被软禁,还是被押送去弘农,甚至北上河套,这老太监始终陪在他身边。所谓的忠心耿耿也
不过如此罢了,多少喊着忠君爱国的大臣转头就另投他人,但一个五体不全的下人却有如此情义,让刘辩怎能不信任他?
“启禀陛下,洛阳近日应当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老奴说了做不得数,可要将田部堂传来问问?”
田部堂就是田丰,张扬不在晋阳的时候,百官便以田丰为首,所以纪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不必了,洛阳正在大战,想来晋阳也不安稳,田爱卿每日操劳,莫要为些许小事打扰他。倒是皇叔等人,可还有胡闹?”
皇叔,指的就是刘虞之子刘和。迁都的事,刘辩事先并不清楚,是刘和等人跟田丰说的。田丰自然不可能允许,可刘和等人却不愿意相让,最后把事情
闹到了刘辩这里,还是刘辩出面喝斥了刘和等人,才算完结。
洛阳,在刘辩的脑海中是一个遥远的词汇,说实话,他对洛阳的感官并不好。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被自家舅舅扶上帝位,可皇位还没坐稳,何进被杀,他
和刘协被太监挟持,后来又被董卓废黜,差点死在前往弘农的路上。
在洛阳这座城池中,刘辩的回忆并不美好,反倒是晋阳,这座根本无法和洛阳比拟的城池让他觉得安心。
但他同样也清楚,刘和等人没有死心,恐怕还会再闹下去。张扬不在还好,田丰不敢对他们如何,刘辩担心的是,张扬回来之后,会怎么处置他们?
虽说觉得他们是在胡闹,但好歹是汉室宗亲,而且还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扬将他们斩杀,可自己的心意,真的有用
吗?
身在帝王之家,刘辩虽说有些懦弱,但他不傻,刘和等人想要掌控权势的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想说破。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想安安静静地等
待着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做个富家翁,或者一心向佛,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但...很多事其实身不由己啊。
就像刘和等人,他不愿凉了这些刘氏子孙的热血,但让他真的和张扬做对,他也不愿意。暂且不谈什么实力不足的问题,他永远记得,当年在前往弘农
的官道上,他、唐妃还有何太后在被逼着喝下毒酒之时,是谁从天而降,把他们救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他基本不会去管什么政事,也不会给张扬找麻烦,但这一次,他想保住刘和等人。
想到这里,刘辩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之间,他在纪风的陪同下,已经来到了后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