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大营距离选定的关址并不远,大约只有三五里的距离。
一万步卒被张扬分成了两队,每日轮流进驻建造中的新关隘,他们每日和出关骚扰的曹军斗智斗勇,两拨人对这种游戏有些乐此不疲的意思,但终归是
些小打小闹,并没有再次形成大规模的战争。
裴潜对此很满意,他是河东裴家子弟,上次卫家造反,裴家表现不错,不仅没有跟随,还打开城门放杨业入城,算是立了一功。张扬投桃报李,将裴潜
升任为了工部员外郎。这个官职不低,仅在尚书和左右侍郎之下,算是工部第四人。但裴潜却不太满意,想他裴文行饱读诗书,却落得一个与匠人为伍
的地步,如何能让他满意?
最重要的是,工部的尚书何老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匠,基本上没读过书,跟他说不到一块去。这让他不禁想挪一挪位子,哪怕是调到同样没有实权的礼
部也行啊,沈万三虽然是个商人,但好歹读书识字不是?
所以对于这次的任务,裴潜十分看重,虽说干不好,张扬看在上次裴家立功的面子上,丢官是不用担心的,但别说升官,平调也别想了。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马超和法正掳掠来的第一批南阳百姓也已经送到了弘农郡,不过可惜的是,如今已经到了夏末,再想耕种是肯定来不及了,所以这
些人有些无所事事。
裴潜便把他们组织起来,让他们到工地去做活挣钱粮,算是当初张扬以工代赈的翻版。
对于这一点,张扬很满意,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的办法有多好,而是他看得出来,裴潜这个人脑子很活,能够活学活用,可惜的是系统已经不能使用,
不然还能检测一下此人的属性。
工地上热火朝天,勤劳的人们在这片大地上挥洒着他们的汗水,当然,这只是对于大汉的百姓来说,对于异族之人,并州官员就像是周扒皮,恨不得他
们每日不用吃饭,不用休息,永动机一般一直工作。
运送木材和各种材料的大车从大河边源源不断的过来,不过押送这些材料的却不是官府,也不是大军,而是商人。
如今的并州可以说商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从原料的采购到运送,全部都是他们来完成。而官府的职责很简单,就是将所需的货物告诉他们,顺便
查验便是,其余的便是这些商人的事。
除了最后的建造由奴隶完成之外,可以说商人包揽了大部分的事宜,官府不需要再像从前一般,一有这种事便手忙脚乱。
一群俘虏被驱赶去卸货,整个现场看着有些乱糟糟的。
张扬站在关址的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叮嘱道:“看仔细些,不只是曹军,也要小心这些俘虏闹事。”
裴潜一脸笃定道:“主公放心,工部带来的那些工匠除了负责教授这些奴隶之外,还有监察之责,若是出了纰漏,他们一样要被扣工钱,所以没人敢不
尽心。”
大车来来回回,赶车的民夫大声吆喝着,他们的热情丝毫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所影响。这一趟跑下来,能够赚不少的钱粮,所以他们的动力十分充足。
“把帐都看好,谁若是敢克扣百姓的血汗钱...你知道结果。”
裴潜张张嘴,他很想说这事您应该去和户部去说,不归我们工部管,但他没有开口,作为新晋官员,能见到张扬的机会可不多,他可不想在张扬的心里
留下一个推脱责任的印象。
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就去和户部的官员交涉,裴潜咬牙道:“主公放心,下官定不会让百姓吃亏。”
“好!”张扬伸手重重拍了一下裴潜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并州需要的是实干的官员,而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张扬的手劲很大,这一下被拍得裴潜呲牙咧嘴,但他的心中只有兴奋,有了这句夸奖,再拍两下算得了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名工部的小吏一脚踹翻了一名奴隶,身旁拉车的民夫自觉地便聚拢到了小吏的身边,隐隐将其保护在了其
中。
张扬的脸上终于升起了一丝笑意。
别说黄巾之乱,哪怕算上桓、灵二帝,大汉官员和百姓的关系可曾这么和谐过?以前说上一句势如水火绝对不为过,但在他的麾下,虽然是在殴打俘虏
,但张扬却觉得这个场面很温馨。
“看看,为官就要如此,不得百姓拥护,为官作甚?”张扬环顾四周道:“百姓最是恩怨分明,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清清楚楚。若是大汉以前就是这
般,张角老道哪怕蛊惑人心的本事再强,这些百姓可愿跟着他造反?”
“当官,不是让你们高高在上,更不要觉得高人一等。本将听过这样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能为官者,自然是天下之佼佼者,有这些天赋
却不知善用,岂不是浪费?”
左右官员的脸色都有些怪异,他们心中此刻在想的是,主公您老人家就是黄巾军出身,如今这么编排张角,真的好吗?
可惜,这话没人敢说出口,而张扬呢,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是黄巾军的一员,说起张角来自然也就不会留任何的情面。
“有人反抗!”
一声大吼回荡在关址之前,可没等张扬的亲兵动手,那些赶车的民夫便纷纷抽出护身的长刀冲了上去,看那样子,和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精锐大军竟然没
有多大的区别。
不管是并州还是凉州,民风都颇为彪悍,只要是有能力的,出门都会配上一把长刀。张扬则是害怕曹军会来捣乱,只要是信得过的百姓,他全部都配发
了一把长刀,虽然不是并州军的制式斩马刀,但也是缴获来的曹军装备。
而刚刚从南阳迁徙来的百姓则冷眼观看着这一幕,一般来说,百姓信奉的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刚刚被掳掠来的他们对张扬别说感激,甚至有些仇
恨,毕竟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不是?若不是看在并州的宣传实在太好,又是免税,又是分发耕牛,虽然这些还没影子,但做工赚钱却是没有骗人,否则
的话,可不排除有些人会跟着这些俘虏趁机作乱。
裴潜观察了一下张扬的脸色,心中有些惴惴,他有些摸不准张扬的态度,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果能够洞察上意的话,就能有所根据地投其所好,但
如今,他却有些摸不准张扬在想什么。
“主公,鲜卑人和凉州的氐人野性未驯,经常联合起来闹事,若不是有百姓的看护,下官手下这些官员可能会折损不少。”
这是在维护自己手下的官员,为官的,若是跟着你办事得时刻提心吊胆的话,谁还愿意给你办事?明着或许拒绝不了,但阳奉阴违却是少不了的。
可是这个度却得把握好,否则维护很可能就会变成拉拢人心,被上面的人怀疑可比被下面的人厌恶还要来得可怕。
裴潜作为闻喜裴家的子弟,这点为官之道还是了解的,所以他的分寸把握的很好,只说手下官员的难处,丝毫不提自己,杜绝了结党营私的嫌疑。
“那便杀!”张扬脸上闪过一丝杀气,沉声道:“放手去做便是,怕什么?只要不是我汉人百姓,杀便杀了,谁能把你如何?本将与你们刀枪可不是为
了好看的,杀到不敢有人捣乱便是。我军不缺俘虏,不管是凉州,还是草原,胡人的部落数不胜数,没了再去抓,你得清楚,本将宁愿你杀一万俘虏,
也不愿见到一个百姓受伤,你可明白?”
有了张扬打底,裴潜的底气足了不少,大声道:“下官明白,定然不让主公失望!”
“你不错。”张扬看着闹事的奴隶被镇压了下去,赞赏道:“与大部分世家大族子弟相比,你多了一份实干的心,但这还不够,作为工部之人,你不光
得能调动这些工匠,多少得会一些技艺,本将不要求你成为一个能工巧匠,但至少不能被人糊弄...何老年纪大了,你可明白?”
明不明白?那可太明白了,张扬说得话不算隐晦,就差指着他裴潜的鼻子说,等何老头退休,这工部尚书的位子迟早是你的。
裴潜之前不愿意在工部,是觉得没什么前途,还有一丝世家子弟的自矜,但要是真能做到尚书那个位置可不同。如今并州三公基本被张扬一个人兼任了
,皇帝又是傀儡,也就是说,六部尚书完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工部虽然不是吏部、户部那样的核心,好歹也是六部之一,明面上是平起平坐的身
份,作为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年轻,裴潜如何能不动心?
“主公对下官寄予厚望,下官总不能让主公的识人之明在下官这里出了偏差不是?下官定当时时向人请教,不让主公失望!”
张扬笑了,要说他有多看重这裴潜,那也不对,毕竟没经过系统检测,是骡子是马还不好说,但以张扬的感官来说,这人不错,虽然看着有些官迷,但
为官之人,没有上进心怎么成?随意鼓励两句,若是能出个可用之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还能给晋阳王家找个对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