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并州军大营中的士卒,曹操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杨业的老兵倒还罢了,并不是第一次见,但那些刚刚抵达并州军营的骑兵,怎么还
穿着皮甲?
要知道,如今的并州军,不管是汉人士卒,还是羌人、匈奴人或者乌桓人,铁甲和斩马刀已经成了制式装备。虽然不清楚一个贫瘠的并州哪来这么大的
财力,但曹操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如今突然多了一群穿着皮甲,握着弯刀的家伙,让他有些不适应。
“奉孝,你看新来的那支并州铁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郭嘉楞了一下,顺着曹操所指的方向望去,仔细观察半晌之后,才道:“主公,这只怕不是张扬的旧部,而是李傕和郭汜的降兵。”
郭嘉十分笃定道:“张扬的旧部尽皆着铁甲,不会装备这么简陋。”
“没错,本相也是如此以为。”曹操一脸振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奉孝,这是我们的机会,张扬虽然有四万大军,但杨业那两万大军至少得分
出一半来镇守河东各县,如今这些骑兵又是李傕和郭汜的降军,刚刚归附,士气不高,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没那么简单。”看着兴奋的曹操,郭嘉忍不住准备浇上一盆冷水,“西凉铁骑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当年在董卓的麾下,西凉铁骑堪称纵横无敌,这
些年虽然沉寂了下来,但那不过是因为李傕和郭汜两人太过无能,张扬可不是李傕、郭汜之辈。主公莫要忘了,当初跟随张扬纵横南方的便是一群刚刚
投降不久的西凉铁骑。张扬此人别的不说,带兵的本事当世没几人是其对手,不可大意。”
曹操被郭嘉这盆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瞬间冷静了下来。
郭嘉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要知道,张扬起家可是靠着一群黄巾贼寇,如果说天下哪支大军最强众说纷纭的话,哪支大军最差却基本上没有好争论的。
哪怕是官军中最差的郡国兵,在遇到十倍于己的黄巾军都敢发起冲锋,可想而知,黄巾军的战斗力有多么低下。
但张扬硬是凭借一群乌合之众的黄巾贼击败无数名将,有了今日的基业,如今一群西凉铁骑在他的手下,自己凭什么觉得有机可趁?
郭嘉仿佛是觉得曹操接受的打击还不够,继续开口道:“主公,你仔细观察,这支骑兵只有一半是凉州铁骑,另一半...”
“嗯?”曹操刚才还真没仔细看,此刻定睛再看,果然看到这支骑兵和凉州铁骑,已经张扬原本的旧部都有所不同。
凉州铁骑就如同一群野兽,浑身上下充满着蛮荒的气息,隔着老远便能清楚地闻到他们身上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当年董卓率领的凉州军虽然强悍,但也
并不是毫无应对之法,毕竟凉州人彪悍粗犷,但却不善使用计谋,就如同一个力大无穷的壮汉,却没什么脑子,对付这种大军虽然不能说简单,但其实
也并不困难。
张扬的旧部却更像一群野狼,绝对的力量不如凉州军那么强大,但却更灵活,更嗜血,配合也比凉州军更加默契,往往能在张扬的带领下一举找到敌人
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
但这支骑兵,却给了曹操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凉州军和并州军,而是大汉如日中天之时,那支扫荡四夷的煌煌汉军。
“这不是凉州军,也不是张扬的旧部。”曹操笃定道:“这支大军...”
仿佛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曹操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这支大军的眼神中没有那种对生命的漠视,本相也感受不到那嗜血的气息,但目前来看
,这支大军军容齐整,令行禁止,眼神中充满着坚毅,如果不是出现在对岸的话,本相甚至不相信这是张扬的大军。”
郭嘉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主公之言不错,这应当是一支新军,最多就是在张扬讨伐凉州的时候上过战场,并没有经历过血战。”
如果张扬此刻能听到曹操和郭嘉的对话,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悚,因为这两人的话一点都没错,他带来的这两万骑兵,一般是李傕的降兵,一般则是马超
按照他的要求训练出的新军。就凭这份眼力,曹操便不愧是当时兵法大家,郭嘉也不负鬼才之名。
第一次跟随曹操上战场的董昭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丞相,这是好消息啊,张扬如此托大,仅凭一群降兵和新兵便想对付我军,此战胜算大增。”
周亚夫这个自投靠在曹操麾下便不显山露水的名将此刻忍不住开口道:“公仁先生此言差矣,张扬不会托大,这两支大军并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杨业
的两万老卒...杨业一生镇守边塞,被鲜卑人称为金刀无敌,一身本事绝对不容小觑。”
“那他在遇到张扬之前怎么才是一个小小的都尉?”此话若是由曹仁来说,董昭一定不会去反驳,但周亚夫...那是谁啊?
“说不定只是一个滥竽充数之辈,真正的名将都战死了,才显出他杨业来。”
矮子里面拔将军,董昭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能在鲜卑人的攻势下活下来的,没有一个弱者!”
周亚夫的神情无比严肃,“更何况剿灭铁木真的一战就是由杨业指挥的,公仁先生觉得这样一位名将是滥竽充数?那我们算什么?”
“你...”董昭见自己被一个无名之辈正面怼了,心中怒起,便想辩驳两句,让这群武夫明白一下,什么叫春秋笔法。
“闭嘴!”曹操喝了一句,别看曹操不高,身上的杀气也不如张扬浓郁,但久居人上养成的威严却比张扬只多不少,“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内讧?”
周亚夫面色不变,不再多言,董昭却是涨红了一张脸,刚才的辩论他明显占据下风,要知道他才刚刚投靠曹操,寸功未立,本来开口只是为了表现一下
自己,但经过周亚夫这么一说,很容易在曹操心底留下一个不知兵的印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要再说,可曹操却没有安抚他的意思,转头望向郭嘉,问道:“奉孝,以你之见,这仗该怎么打?”
“等!”
“等?”曹操有些不解,要知道这仗是因为他主动占据京兆所引起的,张扬没有犹豫,选择了迎战,若是他此刻避战,对大军的士气绝对是一个打击。
郭嘉解释道:“主公,若想以寡击众,取得胜利的话,无非有两个办法,其一自然是出奇兵,埋伏、水淹、火攻,或是断其粮草,攻其必救,但大河两
岸没有任何地形可供我军利用。张扬也没有留下明显的破绽,河东有大河阻隔,凉州路途遥远,补给困难,我军若是想偷袭凉州,成不成暂且不说,粮
道却随时可能被张扬截断,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点了点头,问道:“那另一种办法呢?”
“另一种办法就是等,通过张扬以往的战绩来看,他并不算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当战事陷入胶着之后,他往往会选择速战速决,或者是出奇兵,有道是
多做多错,哪怕他张扬再厉害,只要一动便肯定会露出破绽,若是我军能够抓住这个破绽,击败张扬不是难事。”
稍微停顿了一下,郭嘉继续道:“就算张扬同样按兵不动,我军也可趁机经营京兆,以待时机。若是能拖到并州军士气低落、心生退意之时,我军趁机
掩杀则可收获一场大胜。”
曹操思考了一下,发现郭嘉这两计都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能不能胜全看并州军或者说张扬出不出错,这种命运不能把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郭嘉摇摇头,道:“目前来看,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大河如同一道天堑隔绝了我军的道路,论水军,我军根本不可能是锦帆贼甘宁的对手...”
看着曹操铁青的面孔,郭嘉不得不鼓舞道:“不过主公也无需沮丧,只要我军谨守大河,并州军哪怕有水军相助,想要渡河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随着
时间推移,并州军很可能会露出破绽。嘉还是那句话,不做便不会错。再者说,若是张扬一直不渡河,我军完全可以慢慢侵吞京兆之地,既然能不动刀
兵便达成我军出征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也罢。”似乎知道有些难为郭嘉,曹操长叹一声,道:“那便按兵不动,传本相将令,全军上下加强戒备,把斥候全部派出去,大河上下游的情况本
相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还有三辅那边,同样也要派斥候,以防张扬从凉州调集援军。”
“遵命!”
众将齐齐抱拳,军令如山,既然将令已下,哪怕再不满也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