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幽暗的天穹仿佛一只匍匐着的洪荒巨兽,令整个苍穹充斥着无尽的压抑气息。
可此时的牛辅却睡意全无,他正在紧张得等待着界休的消息,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好像都在计划之中,但牛辅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他总觉得这件
事似乎有些太过顺利了,如果小人屠这么容易上当的话,那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正满心焦虑,思前想后不知是不是该取消这次计策之时,忽然听到南门外杀声震天,牛辅心中吃惊,急忙奔入府外四处张望。只见南城门的方向火光冲
天,已经映红了半片天空。
“来人!”
牛辅急得大吼,一队亲兵急忙来到牛辅面前。
“外面发现了什么事?”
亲兵队长道:“将军,有马贼乔装之后混进城中,和城外的马贼联合起来,试图洗劫全城,而且还打着张扬贼子的口号,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如
今南城门已经失陷。”
“只是马贼?”闻听不是张扬来夺城,牛辅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后便勃然大怒道:“区区马贼如今也敢来晋阳闹事?当真是活腻了,传令下去,让驻于
城北大营的一千大军立刻前往南门镇压,不得有误!”
此时的张绣依然隐藏在界休城外那个无名的小村子里,等待着斥候将张扬军最新的动态汇报回来。
张绣不住地在屋外渡步,时间越长他的心中就越不安,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完全搞不懂张扬在干什么。如果说张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埋伏,那根本就没
必要来,可如果没发现的话,为什么到了地方又走了?
正在张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还未见人,便听到一声大吼响起:“将军,敌军向北行进三十余里之后再次改变方向,如今贼军已经
折道向东,朝着晋阳的方向去了。”
“朝着晋阳的方向?”
如今的张绣已经彻底懵了,如果说半路发现有埋伏还能解释得了张扬军为何突然后撤的话,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出乎了张绣的意料。
在张绣看来,张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攻打界休,将晋阳城的粮草付之一炬,二是发现有埋伏,知道事不可为,率军返回了狼孟。
但是,张扬偏偏这两条路都没有选,反而率军前往了晋阳。
前往晋阳能干什么呢?晋阳城高墙厚不说,城内还有五千大军驻守,难道他张扬想凭借他手下的三千骑兵攻下五千大军驻守的晋阳城?
拿不定主意的张绣叫来一名传令兵道:“你立刻返回晋阳,将这里的情况详细报告给牛辅将军,顺便问一下他,现在我军该怎么做。”
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身影,张绣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担心晋阳城会被攻下,虽然他看不上牛辅,但对于牛辅的谨慎,他还是十分佩服的,但他不知道的是
,如今的牛辅也正在焦头烂额之前。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晋阳城南的喊杀声不但没有被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不禁让牛辅心中大怒,吼道:“来人!”
两名亲兵闪身而入,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牛辅厉声道:“给本将披甲,我倒要去看看,何方马贼胆敢如此嚣张!”
亲兵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为牛辅更衣、披甲,待牛辅刚刚穿戴完毕,就见帐下一名小校浑身浴血,神情狼狈地闯入大堂,大声道:“将军,这伙马贼
很是扎手,兄弟们死伤惨重,还是没能抢回城门。”
“废物!”牛辅勃然大怒,喝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不是把力气都用在女人身上了?堂堂凉州军干不过一群马贼?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这伙人不是普通的马贼。”小校连忙解释道:“这群人不但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重步卒、长枪手、弓箭手全部都有,排兵布阵比咱们凉
州军还要正规。虽然只有四五百人,但是进退有度,不慌不乱,小人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马贼。”
“胡扯,一群马贼都这么厉害,那张扬来了是不是可以直接投降,不用打了?败了就是败了,别找他娘的什么借口,还嫌给老子丢的人不够?”牛辅大
声喝斥道:“再去给老子调二千兵马来,这一次本将亲自出马,看看这伙马贼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么厉害。”
小校张口还想提醒一下牛辅,但看到牛辅铁青的脸色,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算是看出来了,牛辅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可不想让牛辅把火气都撒
在他的头上。既然牛辅不当一回事,他自然也没必要找不自在,朝着牛辅一拱手,转身去了。
如今的晋阳南门之上,刘伯温难得地披了一身铁甲,配合着他八尺的身高,到也算得上英武非凡。
顺着楼梯登上城楼,遥望南方黑暗的地平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裴元庆身披重甲,两只硕大的银锤斜插在后腰上,手中拿着一只烤鸡尽情地啃着,根
本没将城下混战的士卒们放在眼中。
而现在的晋阳城外,混战已经接近了尾声,牛辅派来镇压马贼的一千士卒已经寥寥无几,他们中大部分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泊泊的鲜血散发着浓重
的血腥味。如今的南城门已经被刘伯温彻底占了下来。
急促的脚步声中,乌力雄壮的身躯出现在城楼之上,径直来到刘伯温身前抱拳道:“军师,如今整个南城门已经彻底被我军掌控,守军士卒也已经被击
溃,要不,我们别等主公了,先把这晋阳城拿下再说,到时候正好给主公一个惊喜。”
“不可,我军只有四五百人,根本不可能抢下洛阳。”刘伯温摇头道:“城内还有四千余大军,我军不是对手,如今之计,唯有守好城门,等主公率军
赶到,再一举拿下晋阳。”
“可是...”乌力无奈道:“就算我军不主动进攻,想必一会牛辅就会率军赶到了,不需要太多,只要两千人,我军就绝对守不住这城门。”
“没错。”刘伯温微微点头道:“乌力将军所言不差,所以你马上率人拆毁南门附近的所有房屋,将所有能点着的东西都堆积在街上,再多备火油、硝
石等引火之物,如果牛辅敢来,马上放火。”
乌力一脸为难道:“可是军师,主公不允许我们劫掠汉人,这么做,恐怕主公不会放过我们的。”
“无妨,你可将百姓先全部赶走,设立起隔火带,只让大火在这城南燃烧,并承诺战后给他们重修房屋便可,事从权急,事后基自会向主公解释。只是
,你必须约束好手下士卒,不可杀害百姓,也不可抢夺百姓财物,否则主公怪罪下来,基可不会为你求情。”
“遵命!”
乌力应诺一声,大步离去。
...
界休城外的小村之中,眼看天色已经亮起,但张扬军还是不见消息,派回晋阳的斥候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张绣心中的不安之意越来越浓重。
可他还是不相信张扬真的会去攻打晋阳,在他看来,所有能选的抉择之中,攻打晋阳无疑是最差的一条,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越久,他的心绪就
越难以平静。
而他又不敢离开,若是他前脚刚走,张扬后脚便率军赶到的话,凭着各郡县这些士卒是绝对抵挡不住张扬的,粮草如果没了,这仗他们必败无疑,张绣
,不敢赌。
正在张绣挣扎犹豫之时,村外终于重新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来不及等人进入小村,张绣连忙率领着亲兵迎了出来。
只见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之下,一骑快马正从东北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浑身浴血,神情狼狈,随时可能掉下战马,看样子绝对经历过一场大战。
见此情景,张绣心头一紧,心中那浓重的不安几乎将他吞噬。
“将军,快带我去见张绣将军...”
马上骑士透过早已被鲜血模糊的双眼看见一群人站在村口,连忙大声呼喊起来,声音中带着慌乱、惊恐和虚弱。
“本将在此,来者何人?”
张绣连忙迎了上去,却不想那骑士也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受伤过重,竟然一头栽倒在马下。
张绣连忙冲上前去,一把将来人扶起,伸手擦去那人脸上的污血,张绣赫然发现,此人竟是牛辅的本家侄子,牛刚。
“牛刚?”张绣一阵恍惚,连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将军呢?晋阳呢?”
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牛刚断断续续道:“晋阳城破,大伯他...为了掩护我...战死了...”
“什么?”听闻此话,张绣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倒在地,仍然不敢置信的问道:“晋阳丢了?将军战死了?”
牛刚无力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张绣一阵失神,虽然他年岁不大,但自十五岁艺成下山之后便一直跟着叔叔张济南征北战,但今天这种诡异的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只等一觉醒来,一切便会恢复正常。
但眼前的一切清楚的告诉张绣,他不是在做梦!
“这...这怎么可能?”回过神来的张绣不敢置信道:“晋阳是怎么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