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儿泪水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就快夺眶而出了。
“兰姐姐!就是她害得咱家丢了面子,就是她!雅平居请来的贱妇!今日我若不教训了她,我文家人还有何颜面在这街上见人?!”
珍娘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从来没人叫过她贱妇!
可她将要出口的话,却被一阵香风及时扑上,堵了回去。
兰麝走到两人中间,一边慌得安慰文苏儿:“别急,有话好好说!”
掉头又来软语劝说珍娘:“姑娘看我面上,苏儿她年纪小,别跟她计较!这事我来主持公道!”
珍娘不说话,,然而如水双眸里像是含了清幽冷月,冰冷无丝毫温度。
看你怎么主持公道!
兰麝叹了口气,拉起珍娘的手来:“姑娘你我头回见面,论理有些话不当说,可为了我这妹妹,如今也顾不得了。姑娘请看外头,”纤纤玉手指向铺子门口:“多少人在看热闹?又都是常来常往的,隆平居又是开门迎八方客的,少不得都是些熟面孔,我这妹妹年纪轻,脸皮薄,你好歹让她一让,好不好?”
珍娘就知道,这兰姑娘说是主持公道,其实却是天平歪向自家人。
“让她?”珍娘清丽黛眸中露出烦躁与愤怒:“东西是我先看中的,我先拿到手的,我先让掌柜的记下帐的,怎么倒要我让她?若再说到做生意,大家都是一样的公平竞争!输了只该问问自己是不是技不如人!要靠人让着成功?原来隆平居就是这样在镇上屹立多年的?!”
文苏儿爆怒起来,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
“你敢再说一遍!”文苏儿尖尖十根玉葱,几乎要伸到珍娘的脸颊上来了:“你再说一遍我让你今日走不出这道门!”
围观众人嗡地一声,发出惊叹议论的声音来。
“文家这回人可丢大了!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靠让出本事来,多少年还是头一回听见!”
“也不怪人家,文家丫头骂人骂得太难听,若人家不回嘴白挨,岂不成个呆子了?”
“也不知文大掌柜听说了没有?他就不管管?凭他妹妹这样在外头丢人?”
“诸位请让让道,诸位请让让道。”
议论闲话的声音到此为止。
文亦童谦和有礼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出来,众人情不自禁闭嘴收声,并侧身给他让出条道来。
兰麝抬头见一裘青色身影,丰度翩翩,款然而至,由不得微微红了脸,轻轻弯腰行了礼:“文大掌柜。”
文亦童同样回礼,并不说话,随即站到了文苏儿与珍娘中间。
“说出来逛逛的,怎么平白无故跟人家吵起来了?还带累这里掌柜的!这样里外堵得都是人,叫人家怎么做生意?”文亦童声音不大,十分柔和地对自己妹妹道。
虽有些责备之意,可听得出来,他还是宠爱自己这个妹妹的,责备起来都十分地温柔。
文苏儿见了自己哥哥,一腔怒火骤然化作委屈,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兰麝上前来,宽慰不已:“也不能怪她,她也是好心。“
珍娘斜眼看着对面三人,冷笑不止。
她是好心?好心欺负别人而已。
文亦童一手搂着自己妹妹,一边正色看着珍娘:“今日之事,是小妹多有不妥,请姑娘不要见怪,既然姑娘说瓷器是姑娘先看中的,请姑娘尽可拿走。“
珍娘一愣。
到底是大掌柜的,心胸眼光确实比妹妹高远许多。
文苏儿却不依了。
“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她从文亦童怀里抬起头来:“咱家脸面何存?”
文亦童重重搂住她的肩膀:“咱家脸面被你这样大闹之后,已然不存!你还想再将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不成?”话是凑在她耳旁说的,只让她一人听见,不过倒有几个字,不偏不倚地,送进了近处的珍娘,和兰麝耳中。
珍娘微笑沉默。
怪不得隆平居在老掌柜的走后,还能支持到现在,屹立不倒。
兰麝一脸惋惜,轻轻拍了拍文苏儿的背:“算了算了,既然如此,算了算了!”
文苏儿改投向她的怀抱,抽泣不已。
“多谢承让!”珍娘也向文亦童施了个礼,将楠林匣子稳稳抱在怀里,转身向外走去。
事已至此,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了,尖馆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呢!
文亦童还礼,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珍娘的背影,到她上车离开为止。
兰麝则同样看着文亦童的背影,脸上的红晕始终不散。
围观的路人见再没好戏看了,方一哄而散。
文亦童拉起文苏儿:“跟我回去!”
文苏儿狠狠甩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她心里的气就快堵住嗓子眼了,她觉得憋屈,自小到大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撑腰的哥哥哪儿去了?
自己今天丢人丢大了,哥哥不来也罢,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替自己挣回些面子?!
文亦童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些严厉:“有话回家说!别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