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手中接过那杯红糖水,一边吹一边慢慢地喝。
他又暖了个汤婆子给她塞怀里。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她忍不住问:“你还不走,来给我送照霜剑的吗?”
他有些为难地皱着眉:“照霜剑是剑宗至宝,我身为剑宗弟子,自当以命护剑。”
“那你就不顾你媳妇儿的命了?”
“她真不是我媳妇儿……”
“那也是订了亲的。”
他似乎有些着急:“那算不得真的,我没有……”
“行了行了,一把破剑,谁稀罕似的……”她肚子还有些不舒服,搂着汤婆子活像在养老。
“那你为何……”
“……我想拿来看看花纹不行啊!”
“那——你看就是了。”他解下背上的照霜,利索地递了过去。
顾如许拧眉:“你刚刚不是说‘剑宗弟子以命护剑’么?”
“你刚刚也说‘不稀罕’的。”
“嘶……”她一肚子疼,耐心就不大好,“沈虽白,我发现你这人还挺会顶嘴啊。”
“噢。”他不接话了。
她仔细打量着膝上横卧的长剑,通身的银白,精雕细琢着山水与祥云的纹样,出鞘清冽如霜,剑锋亮如月辉。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剑。
是真货么?
她暗暗问系统。
[真得不能再真了。]
“你怎么这么老实啊?”她抬起头,感慨地望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就带了这一把剑。”
沈虽白点点头:“嗯,剑宗门下素来一人一剑,不曾有过双剑一说……”
“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想到要带把假的照霜来换人?”她想敲敲他这颗回路十八弯的大脑袋,然细想来似乎有些唐突了,于是抬起的手,又折回来,敲了敲剑柄。
他犹豫了半响,抬眼看她:“……我不想骗你。”
“不想骗?”她跟活见鬼了似的干瞪着他,“不是,沈虽白,你这想法有点清奇啊。你搞清楚没,眼下我是魔教教主,而你是剑宗下一任宗主,讲道理咱俩见了面就要掐架的!你如今连骗都不想骗我,敢问你是靠耿直行走江湖的吗?你这样出门会被人欺负的你知道吗?!”
她一度觉得眼前这个钦定的男主和别人家穿越遇上的不大一样,一不高冷酷炫吊炸天,二不野心勃勃多心眼儿,更不用说什么内心阴暗,复仇搞事这等乱七八糟的腌臜事了!事实上好像真是如此!
他不光奶,还甜!随随便便脸红一下,就能搅得人心神一晃。得亏如今有她罩着,这种男主放出门行走江湖,怕不是分分钟被哪路“虎豹豺狼”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身为有个优秀敬业的反派boss,怎么可能容许男主这种珍稀生物在她搞完事之前,就让人先下手了呢?
她振振有词地“教育”,沈虽白就这么静静地听完了,末了还给她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哦,我知道了。”
这乖顺的态度可谓十分真诚了,眼里也寻不出半点不服气的意思来,她叽里咕噜说一堆,他都一一应下。
“……怎么不还嘴?”
他想了想:“我听说,姑娘家这几日……最好不要生气。”
顾如许:“……”
面对这种佛系男主,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不互相伤害也就算了,以后连架都吵不下去了,试问反派的日常要如何进行下去?
她干脆变成咸鱼算了!
“拿走!”顾如许一脸“这孩子没救了”的窝火表情,将照霜剑扔回沈虽白怀里。
沈虽白冷不丁被砸了一下,玄铁的剑柄砸在腕骨上,还真有些疼。
他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又生气了,不过沈夫人曾说过,姑娘家想吵架的时候,一碗汤里撒没撒葱花都能算个理由,这会儿讲道理显然是不明智的。
于是他问:“……汤婆子还暖么?”
顾如许眉心一跳:“……沈虽白,你是不是有毒?”
沈虽白:“?”
“教主!”季望舒心急火燎地推开门,“院中的尸体是……”
当她看到屋中乖巧站的剑宗大弟子,再看看手捧红糖水,怀揣汤婆子的顾如许,急着说的话,瞬间都给憋回了嗓子眼里。
顾如许探头看了看廊下排得整整齐齐的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刚才,就是——来了几个打劫的,一个跑了,一个和同伴同归于尽了。”
季望舒:“……”
沈虽白:“……”
简明扼要,无法反驳。
季望舒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沈虽白身上。
顾如许有些头大地揉了揉眉心:“这个闲杂人等自己翻墙进来的,当他不存在就行。”
沈虽白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季望舒有些懵:“……教主您说笑了。”
院中一片狼藉,血溅了一地,廊下躺着两具还未凉透的尸体,血顺着石阶汩汩地流到两旁的泥壤中。
顾如许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在她将这两具尸体劈成八段之前,顾如许及时拦住了她。
“外头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吵闹?”她从方才就留心到,外头不大太平,若不是她这小院落寻常人不敢轻易入内,这会儿也该进来几个人让她打听打听了。
季望舒斜了沈虽白一眼,答道:“禀教主,是剑宗那两个弟子,趁着暗阁弟子离开,放火烧了一间厢房,趁乱冲进了柴房。”
闻言,顾如许倒是有些意外了,诧异地看了沈虽白一眼:“你指使的?”
“我……”沈虽白记得自己只叮嘱过,引开红影教的人,不要挑起是非,谨慎行事,救出岳姑娘便好,但细想身为大师兄,没有好好教两个师弟没事不要玩火,的确是他的不是,遂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抱歉。”
顾如许眉梢一挑:“行啊你,还知道放火了,一会儿记得把财产损失费结一下啊。”
有长进有长进,养了这么久的男主总算开窍了,知道怼反派了,她甚是欣慰!
“然后呢?人救走了没?”她转而继续问道。
季望舒一脸“您怕不是在说笑”的自信神情:“那二人已被我哥……被林护法擒住,如今就关在柴房听候教主发落。”
顾如许:“……”
要你们这帮正道人士有何用!
“不过……”季望舒迟疑道,“属下办事不力,那小郡主趁乱跑了。”
沈虽白:“……”
顾如许:“……往哪跑了?”
“她挣脱了绳索,翻墙往后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