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联系到季平舟,但他的工作最晚就会在年底结束。
裴简很担心这个时间再出什么岔子。
常给他的助理打电话询问。
偶尔也会赶过去想见一面,但足足两百多天,日日季平舟都是早上赶到实验室,夜晚星星冒出头了他才出来,裴简不怕等,但他还属于没有人身自由的范畴。
看,也是远远看一眼。
大多是为了给季舒跟禾筝报平安而已。
禾筝的态度一直很冷漠,这次难得多说了一句话,还发了照片过来,内容简单,却厉害。
“照片给他,让他给我电话。”
根本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裴简在旁看着,面露难色,季舒则是猛地将电脑合起来,皱着眉,像是要吃人,“我都要替嫂嫂委屈了!”
怀孕没几个月季平舟就离开。
放她一个人在国外。
现在孩子都快降生了,他也不闻不问的,禾筝脾气不好还容忍了这么久,也是因为真心喜欢他,这事任谁看都说不过去。
裴简也知道禾筝早晚有发作的一天。
现在才来,甚至都晚了。
“可是……”
他吞吞吐吐,也没有办法替季平舟圆场了,这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
季舒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辩解,“别可是可是的了,这次一定要让他给嫂嫂打电话,我知道他那里情况不好,打个电话都要审批,我帮他说,我帮他递申请函。”
季平舟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的。
他的小助理也没有时间。
在人手本就短缺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是忙到焦头烂额,没有任何人能抽空出来处理家务事。
这时候季舒就显得格外热血。
裴简晚上醒来,还看到她在客厅抱着电脑写申请函,为季平舟能打一次电话而努力。
拿了衣服走过去,裴简盖在季舒的背上,轻声嘱咐,“天还凉,别生病了。”
季舒头都没抬,正挥发所有才能进这封申请函里。
她知道季平舟所犯的罪过,说白了就是没抵过那群老顽固的威胁随便给救命药定价,导致被发现,从而牵扯出太多利益链,可他是清白的。
但也不全清白,起码在外人眼中,不相信会有人真的清白,
季平舟要保全位置。
也要澄清自己,就必须接受这一道检查。
可上次实验室着火,重置的药品毁坏,从头开始,不仅耽误了他的时间,还对他加重了看管,导致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这在季舒看来是不公的。
他们的错误,不应该季平舟一个人承担,可他这个人就是自负,就是爱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最后苦的人却是禾筝。
申请函发送过去需要很久。
加上审批的时间。
几乎要半个月那么久。
禾筝是没有心情等的,第一次不顾时差问题,给季舒打了电话,那个时间,季舒已经入睡,被吵醒也没脾气,反倒很惊喜。
睡意全无。
出去接电话时不小心吵醒了裴简。
他很识趣,没有跟上去。
站在阳台,风有些凉。
季舒轻了声音,轻成了气声,“嫂嫂,什么事这么着急?”
“季平舟……有信了吗?”
“快了,你再等等可以吗?”
“我可以等。”
“呼”了一声,季舒松了口气,可才不到两秒钟,禾筝又接上话,“我可以等,孩子等不了,我不是非要跟他说什么,但你转告他,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要让孩子姓什么了。”
“……嫂嫂。”
这是很严重的话了。
几乎不由得商榷。
可的确,禾筝的情况和精神,能一个人默默撑到现在就很不容易了。
季舒能够理解,“嫂嫂,你再等两天,这周五,我一定给你答复。”
对季舒。
禾筝有抱歉也有无奈。
“不是有意这么晚打扰你,你还好吗?”
“好的。”季舒咬住了唇,品尝到了丝丝痛感,可这跟禾筝的思念之情相比,什么都不算,“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打给我都可以,这就是我哥的错。”
禾筝住得地方地处偏僻安静。
四周没有过多的住宅区,离方陆北那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很相近,明姨会经常过来照顾,但这些体贴和关照,却连季平舟的一通电话都比不上。
整整三四个月。
她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没有人能够熬过这份苦。
她按照季舒说的,一分一秒都在等待,等到那边的周五,等季平舟的电话。
人是有些憔悴的。
倒不是面容里的,而是逐渐衰竭的心灵。
连照顾她的阿姨都能看出来。
程家树抽空去看她,虽然带了很多好吃的,可禾筝没有胃口吃,她孕期有控制,是不能吃太多补品的。
程家树挑的这些并不是大补。
有些是为了解她的嘴馋,很体贴入微了,甚至有些过了头,让其他人看来,就成了别有用心。
他们自己但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还没打电话来吗?”
程家树随口问了一句。
禾筝没有回头,也不去看他,摸着光滑的手机屏幕,并未言语,她盯着墙上的钟表,眼看着时间走到八点,这里的天色暗了那边的日出就该升起来了。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走过来,递了杯泡好的果茶给她,“先喝点,晚上又没吃东西吧。”
禾筝随手接过来,给面子的喝了一口就放下。
“没胃口。”
肩膀被盖住。
这条披肩还是方陆北前阵子出差给她带的,说是什么限量款,全球就这一条。
程家树的手离开了披肩,转头微笑,“我说他该不会买错了吧,我今天去华人街,还看到有个小姑娘也带着这个,花色都一样。”
“他经常糊弄人,习惯了。”
对这些琐碎,禾筝根本不在意。
也是看得出她不在意,程家树才会佯装无意叹气,为了能让她多说几句话,算是煞费苦心了。
可他又有点沉不住气。
才聊了两句,便提起了季平舟,语气很不自在,但又要装得自在,这很难,从某种程度来说程家树已经做到了百分之八十。
可禾筝偏偏看到的就是那百分之二十。
“他不给你打电话,等孩子生下来,也别跟他姓了,叔叔说不能这么给他轻贱了。”
禾筝摸着披肩上的流苏,心里暗骂方陆北眼光差,这东西艳俗又不精致,简直就是暴发户的首选,给她披上,就是在脸上写着不入流三个字。
可不就是不入流。
要不是这边开放,换了在燕京。
她怀着孕,丈夫却不在身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闲言碎语。
当初季平舟也就是想到了这点。
才会安排她两个月以后出国,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唯独没安排自己。
禾筝摸着流苏,掌心软软的,说出来的话也没了底气,“不跟他姓,跟谁姓?”
程家树开着玩笑,却也是认真。
“跟我姓。”
“去死吧你。”她毫不客气,这次脸上印着的不是不入流,而是愤慨,也不知道那里来的情绪,眼泪就那么掉下来。
孕期时她一直这么琢磨不定。
这是正常的。
就连医生也说是正常的。
随手一抹,又像从来没有过眼泪一样。
察觉到是自己说错了话,程家树就认错,没什么不好认的,“他那儿忙,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被吓住了。”
“不打就不打。”
迫切地想打这个电话,也只是因为前些天方陆北随口的一句,“孩子生下来名字是什么,起了吗?”
名字进入禾筝脑袋里的时候,在她空白的地界碰撞里一下,将这几个月的不安,焦躁,思念全部撞了出来,回来当天,她就给季舒发了照片。
那是她产检的照片。
有宝宝成型的样子。
想让季舒给季平舟看,可她也是求助无门,最后只能被逼发了申请函。
这东西被打回来好几次,第一次是因为她言语过激,第二次是因为理由不充分。
第三次,才通过。
而季平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禾筝刚擦干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