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重力摔上,那声音听的方陆北心疼。
他侧回眸,不满地看了禾筝一眼,“你在那边受了气,别跑我这撒野。”
“你走不走了?”
哪里还有功夫跟他废话。
禾筝懊恼,她怎么也不该跟季平舟一起过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这里吗?”
方陆北举起拳头作势要揍她。
手到脸上了,又堪堪停顿住,“我哪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实在是赶了巧,正好是年关这阵子度假区人多,满是来泡温泉,游山玩水享受的,这次中毒的人占了大半,这事一出,度假区必定要关门大吉一阵子。
方陆北坐正了回去开车,嘴里念念叨叨,“也真是倒霉,这么一来一回的,费劲。”
听他这么说,副驾上的女人努努嘴,嗲声嗲气地撒着娇,“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一下。”
就是因为她,手机才关了机,让禾筝跟着跑过来,方陆北烦闷地斥了声:“你没想到的事还多了,以后还关我手机?”
女人软趴趴地贴过去,脸颊蹭在他的手臂上,眼波流转,“不敢了……”
“起开,”方陆北也没那么怜香惜玉,“开车呢。”
“好嘛,凶什么?”
这么一出弄得禾筝在后面浑身不自然,像个巨大的电灯泡燃着,可她宁愿在这儿,也不想在季平舟车里,看他们两个人的眼色。
女人坐直后看了禾筝一眼,目光倒是和善的。
毕竟她是方陆北妹妹,怎么也该态度好些,“对不起啊妹妹,我没想到会麻烦你来走一趟。”
禾筝没应,却看了方陆北一眼。
“谁是你妹妹?”他毫不客气,“看她那德行,让她当祖宗都不乐意。”
听他这语气是不恼了,女人耍起圆滑的一面,“这事我真没料到,不过我听说是度假区上面起了纷争,恶意竞争吧,而且最近要过年了,那边……”
她说着,用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往上指了指,话说的含蓄,“那边要来人呢,所以才出了这事。”
方陆北会了意,禾筝却不懂。
“行了,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车子在拥堵的路上慢悠悠行驶着,一路跟着季平舟的车,下了山,走过了那片荒郊野岭,到了分岔路口,一面是去方家的,一面是回季家的。
因为这事,季平舟连圣诞节都没能在家过,怎么说都应该回去道个歉。
方陆北侧首去问:“你要去季家一趟吗?”
那晚匆匆忙忙就跑了,禾筝是应该道个歉,可她刚跟季平舟吵过一架,实在不想面对他。
她沉默着。
方陆北只好将车变了道,往前开了些,和季平舟的车并排着,他落下车窗,喊了两声,那边车里的人才迟钝地看过来。
“怎么了?”
“要把禾筝送过去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裴简接到季平舟给的指示,点了下头,给了方陆北答案。
外面的雪飞进车里几颗,落在座椅上,成了小水珠,又很快分解。
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的黑影茫茫。
季平舟眨眨眼,这才恢复了清明的目光,刚才有雪落到眼皮上,那感觉很痒,不舒服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心里,无法舒缓。
从禾筝上了方陆北的车开始。
他就一直是这么个脸色。
之所以跟裴简一起怀疑禾筝,只是因为深埋已久的不信任,男人都不大度,尤其是对感情,他有口气卡在嗓子里,至今渡不出来。
裴简打心底里觉得酸涩,“对不起,这事是我冲动了,只是秦止是傅见那边的人,我怕他利用方小姐……”
车厢里沉默许久,他又这么提起。
像是在活生生揭季平舟的伤疤。
他们都知道他并不在意禾筝是否认识秦止,他只是在意他们出去做了什么。
一如曾经他失明。
病房在楼下。
而宋闻绝症住院,在楼上。
禾筝中午去看季平舟,早上便在宋闻房里,就连她煲的汤都带着两份。
所以她偶尔会去迟些。
只是没舍得及时从宋闻房里出来。
这是后来季平舟才知道的,那些真相如洪水奔腾,翻涌,在一瞬间开了闸,以灭顶之势将他掩埋,怎么能叫他忘怀。
以至于到现在了。
季平舟仍然觉得,当初他所认识到的禾筝的爱,是捡了那个人剩下的。
“以后这事就不要提了,”他咽咽喉咙,酸酸涩涩,好像一颗劣质的硬糖塞在里面,终年不化,恶心着他,“我很久没回堪江了,他们的事,倒不会搭上我。”
裴简忽而想到秦止笑起来的面孔,脊背发凉。
“我明白了。”
圣诞节已过,热闹喧哗的一天过去,现在满是凋零萧索感。
街道上行人少了大半。
小树枝桠,指引路牌上挂着鲜红的灯笼,年味来的足,却不纯粹。
就连商园里的人也开始忙活着过年。
关于圣诞节的东西纷纷都要拆除。
两辆车行驶到地方时,季舒正跟着陈姐在大门外拆彩灯,她踩在椅子上,看得远,那么一眼就看到了季平舟的车,以及后面跟着的方陆北的车。
她一弯腰,从椅子上跳下去。
跑出去时顺带整理了下头发,“我哥他们回来了。”
陈姐跟在她身后,“慢点小祖宗。”
季舒大步跑到门口张望,风雪落在她的脸上也没有知觉,季平舟跟禾筝要下车,他在前面等她,她偏要慢吞吞地走。
方陆北在那边降下车窗,冲着禾筝喊,“回去的时候打电话,我来接。”
那半边车窗看不见什么。
但从挡风玻璃看去,也能看见他身边坐着个女人,正架着胳膊在玩手机,气韵都是美艳的。
直到他的车开走了。
季舒还是怔怔的,季平舟路过她身边,“不走在这杵着干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她。
她立刻跳脚似的鼓起腮帮子,“要你管!”
季平舟捞起禾筝的手揣进口袋里,和她一起看着季舒的背影,脸上疏淡的笑意都有些讽刺,“看吧,这就是你们女人,一会儿一张脸,说是白眼狼都高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