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港作为东北最南端的出海口,本身的地理优势相当充分。不论是它所处的位置,还是它的港口吞吐能力以及停泊能力,可以说在渤海湾的港口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随着环渤海经济带的繁荣,大港的地理优势正在转化为经济优势,使得这个滨海城市迅速的繁荣了起来。
新科的投资在大港并不占优优势,实际上这里并不缺少重量级的投资商。
比如说英特尔,去年在大港一次投资五亿美元,在建了当前中国规模最大的芯片封装厂。
丰田将一部分动力总成的生产搬到了大港,一个厂的职工就雇佣了超过两千人。
三菱在大港投产了一条冰箱和空调的压缩机生产线,只这一个工厂,就占据了国内压缩机市场的20%以上。
类似这样的企业还有很多,大港的经济有很大一部分,是由这些外资企业构成的。而在大港本地,也有很多正在成长起来的国内公司。
他们有些依托于外资产业的上下游链条,有的则是看好了大港的区位优势,有的则是立足于开发本地资源。
在大港这样的副省级城市里,是很难想象有一家企业能够在其经济体量中占据绝对优势的。
不过即使如此,胡文海也绝对不会担心,新科在大港的投资环境。
新科通过中铁建投,在大港投资的产业主要集中在重工业和基础材料等领域。
而大港能够吸引这么多外资进驻,更是离不开这部分投资项目的示范效应。
若非是新科晶圆厂在大港投资了第一个芯片封装厂,英特尔又怎么会跟随投资?丰田的动力总成厂,那是看中了环渤海产业带的原材料成本优势。三菱的压缩机生产线就更不用说,大港的第一条压缩机生产线,实际就是胡文海当年从日本忽悠回来的。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新科在经济数据上确实没有太明显的优势,但实际上却是在大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地方上吃了什么把脑子吃坏了,会给新科的产业添堵?
而实际负责运营这些基础产业的合作单位,也同样不会掉以轻心。不说胡文海如今在国内的影响力,随便递点小话就够国企老总们受的。只说中铁建投对投资项目的管理能力,隔三差五就要清理账目、评估运作状态。盈利能力稍有下降,各方各面的检查和调查就接踵而至。
别忘了中铁建投可是铁道部的亲儿子,而铁道部呢,人家可是有自己的公检法队伍的。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摸铁老大的屁股尾巴呢?
胡文海虽然不能保证下面职工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但至少可以保证,个大项目的主要领导班子都是有战斗力的。
只要上梁是正的,下梁就是歪,那也歪不到哪里去。
参观考察了一个星期,胡文海大概将大港地区的投资项目都看了一遍。总体上来说,投产的情况还是让人满意的。这种走马观花的视察,肯定无法看到太过深入的东西。不过只要确定设备确实已经安装、产能达标这些无法造假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何况说实话这些基础产业设备,大多都是各大国企、央企以租代购的。还完了设备和投资成本,这些项目的产权关系就会转给它们的运营方。哪怕是为了尽快把项目收到手里,运营单位也会不遗余力的创造价值。
就说被委托给中石化的px大化工项目,设备和资金虽然是新科投资的,但中石化本身也作出了巨大的投入。不仅调集了系统内的精兵强将,而且还可以协调系统内的资源进行倾斜。像是化工原料的供应,包括石油、煤焦油,乙醇和丙酮,这些大宗原材料也只有两桶油才有能力供应。
十几、几十亿美元的资产钓着,就是主持项目的负责人有什么心思,也要等还完了中铁建投的债才好动手。所以至少在未来五、六年时间里,这些大化工项目的运作是绝不会出问题的。
就这么在大港周围走了一圈,时间已经到了1991年的国庆节时段。胡文海一想到绣城恐怕还有排着队的亲要相,也就只能继续留在大港,指望着躲得一时是一时了。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听着大喇叭里飘来的歌声,种种迹象无不在表明着,1991年新中国的国庆节已经到来。
如今的国庆节可不像后来,有足足七天假期。就连双休日都还没有的时候,国庆当天不用上班就已经好像过年一样了。
当然,有的单位如果国庆节都要上班,那就更加让人羡慕了。工人们从来不担心没有休假,只担心没有活干。忙到国庆都没时间放假,那工厂的效益肯定很好。
这样的工作不仅不会让工人抱怨,反而会让其他单位的人羡慕不已。
“飞机该到了吧?”
胡文海看了看手表,不厌其烦的又一次向机场的工作人员询问。被询问的接待人员连忙小跑着出去问了一下,这才带着惊喜的笑容又跑了回来。
“到了、到了,胡总,飞机已经降落,马上就可以接机了。”
“安排他们先下飞机,走特殊通道,一定要妥善保证人员安全!”
胡文海站起身来,向着旁边早就已经急不可耐的一群人点了点头,大家连忙站起身来,开始仔细的整理各自的衣着和神态。
“所长——”陆欣有些紧张,她理了理头发,俏生生的站起身来,跟在一个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旁:“我们是不是在这里等一等,卡托姆采夫院士那边……”
“走吧,不要让人等的时间太久了。”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胡文海,说道:“胡总,我了解卡托姆采夫这个人。我们现在应该表现的是诚意,而不是对他们趁火打劫,这对一位杰出的科学家来说,不公平。”
“我听您的,万所长。”胡文海点了点头,向着机场的工作人员开始下命令:“请你们多找些人来,在接机的时候准备一些仪式。我们现在就去停机坪那里,接机的规格要高一些,明白吗?”
“是是,我们这就去准备。”
……
卡托姆采夫乘坐的是从共青城直飞大港的国航班机,如今从共青城和和哈巴罗夫斯克每天都有直达国内的航班。即使如此,运力仍然显得非常不足。
有些到中国来的苏联/俄罗斯人,不是买不到机票,就是负担不起飞机票,只能是乘坐更加便宜的铁路从中苏口岸进入中国。大多能乘坐飞机的都是有公费负担的飞机票,不过以中苏双方的经济条件,绝大多数交流人员,最多也就只能负担个普通的经济舱座位而已。
然而卡托姆采夫是做的头等舱抵达了大港。
从共青城飞大港的这趟航班刚刚落地,空姐们就立刻齐齐出动,站在了乘客两旁的过道上。
“对不起,请各位乘客不要起身、不要做出多余动作,请大家坐在座位上,请将手放在前排座位的椅背上……”
“对不起,请各位乘客不要起身……”
“对不起……”
看着平常温柔的空姐们一个个气势汹汹、虎视眈眈的样子,满飞机的战斗种族大汉们顿时紧张起来。这还不是三十年后的中国,坐飞机有人敢往引擎里扔硬币。能坐的起飞机的,起码都是有些社会背景的人,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如今这个架势,明显自己如果不照做,分分钟就要被“处理”的情况。1991年的国家机关威慑力十足,显然没有一个是不开眼的所谓“社会主义巨婴”。
乘客们一个个乖乖的将手搭在前排的椅背上,以保证自己的手出现在空姐的视线之内。直到空姐们一个跟着一个汇报已经确保安全之后,才有一队人护着一个俄罗斯人从头等舱里出来,迅速的移动到了飞机的舱门前。
卡托姆采夫有些新奇的呼吸了一口机舱外的空气,有些潮湿、有些咸涩,这是与家乡完全不同的来自海洋的味道。万里迢迢来到中国,希望这不会是自己一个错误的选择吧。
卡托姆采夫刚刚迈上舷梯,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哈拉朔!哈拉朔!”
站在舷梯两旁的空姐们,一个个排着队将鲜花送到了卡托姆采夫的怀里。哗啦啦的掌声响起,任是谁都知道,被迎接的肯定是一位大人物了。
“这人是谁?”
“看这个架势,大概是有什么大来头吧?”
“中方可够重视的,哎,不知道又要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卖了!”
看着机舱外隆重的欢迎仪式,机舱里不由响起一阵悄然的讨论声。人们看向卡托姆采夫的目光,有的羡慕、有的鄙视,也有些人则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些当官的,偏是他们能卖的上价钱,我们就连卖国都卖不上价!真是不公平!”
胡文海当然是不会听到这些讨论的声音,他此时站在万所长的身旁,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位苏联的科学院院士。万所长用流利的英语与卡托姆采夫在进行简单的问候,看起来双方应该是早就已经有过交流,气氛热情而恰到好处,没有让对方产生抵触的心情。
“卡托姆采夫院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胡文海同志,就是HT-7项目改造的主要资助人。我们的非圆截面全超导托卡马克方案能够立项,主要就是因为有了他的支持。”
“哦,中国的胡文海同志,我早就已经听说过了!”
卡托姆采夫兴致勃勃的伸出手来,用力的和胡文海握在一起。老头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手劲儿却是大的出奇,硬是捏的他有些瓷牙咧嘴。
“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你赠送的NEMART商场购物券,如果不是它们,我们的日子肯定会非常难过。”
胡文海看着老头的双眼,非常认真的说道:“相对于您为人类作出的功绩,我必须说,我做的还很不够。”
“您这次能够来大港,请一定给我一个机会。今天是我们的国庆节,我希望能邀请您参与我们的庆祝活动。”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卡托姆采夫欣然点头,这也算是双方交流的应有之意了。
“卡托姆采夫院士您好,我是陆欣,您在中国期间由我负责为您服务。”陆欣站在万元熙所长身旁,抓住机会露了个脸,又是获得了卡托姆采夫的一番称赞。
中方的欢迎工作做的热情,卡托姆采夫却把自己的态度放的很低。
T-7装置是苏联库尔恰托夫原子能研究所制造的托卡马克核聚变理论验证装置,用于验证托卡马克核聚变设想的思路是否能够实现。而卡托姆采夫院士正是库尔恰托夫研究所的所长,苏联核聚变领域的领军人物。
实际上早在1990年,由于研究资金无以为继,卡托姆采夫便已经与中国等离子体研究所联络,希望能够把T-7装置无偿赠送给中国。
因为相比起苏联来说,中国在核聚变领域起码还有一些投入,可以把T-7装置维持下来。
等离子体所的所长万元熙当即便同意了这个建议,并且争取到了一笔资金,准备加装一系列的实验设备,将T-7装置可以进一步改造成HT-7,使其不仅可以验证理论,更可以展开工程验证实验。
HT-7装置只要改造成功,便能使中国一跃成为核聚变研发的第一梯队,成为国际上第四个建成的超导托卡马克装置。也正是因为有了在HT-7装置上积累的经验和成功,中国才有底气在未来投入巨资,建造世界上最有希望实现输出能量大于输入能量的EAST核聚变装置。
相比那些将苏联科技拿出来换取荣华富贵的人来说,卡托姆采夫院士无愧于一名科学家的身份。他纯粹是出于对人类负责的公心,选择了将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拱手让与自己的中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