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任谁摆布?任我摆布
萨塞尔抖了抖身,从挖掘她伤口的想法中扯回思绪:“公主殿下,除非是无法抵抗的力量,否则我这个人一向向往自由。”
“看来你我对自由的认知有所不同,黑巫师阁下。”阿尔泰尔踏前一步,“若说无知的人是世界的奴隶,受骗的人则是另一个人的奴隶。那问题在于,若说每个人都是无知的,那么每个人都早已是世界的奴隶,如此,我们又何须为后者而感到痛苦呢?”
“你可真是来回折腾啊,公主殿下。”萨塞尔耸耸肩,“不能简单的当个朋友吗?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交朋友。”
“对于如您这样洞明世事的人,倘若只是单纯当个普通朋友,那除了无法讲明的相互利用,最终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她说。
萨塞尔一笑:“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军服的女人抬头看着萨塞尔的眼睛,停顿了半晌。她把军刀从右手丢到左手,又从左手丢到右手,就像无聊的孩子想用杂耍来解解闷一样。
“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所有人都要的东西,黑巫师阁下。真相,你可以从我身上得到真相。”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感到欣慰。“真相?什么真相?我不认为我现在有什么需要的真相。”
“降临之年。”阿尔泰尔轻轻一笑,阖上双眼,“没错,黑巫师阁下——降临之年。外域众神于我们混乱的世界降临的年代,人类第一帝国于魔法实验中崩溃的年代,至高王卡洛化为哈斯塔剧目中非生非死的亡灵的年代,古神们接二连三陷入陨落和沉睡的年代!从而——”她睁开眼,像要拥抱月亮一样张开双臂,咏叹调的语气越来越高,直至那些高速飞转的刀剑同时停滞,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
“——使这整个世界都为之而改变的年代。”
“降临之年?”萨塞尔不想问愚蠢的问题,但降临之年还有什么没被出土的记录吗?这实在太荒唐,就算阿尔泰尔比他多活了三百多年,又能比他这个翻译了大半《加松愚事》的学者多知道多少?“降临之年还有什么真相?”
只见阿尔泰尔抬起右手食指,缓缓支起一丝军帽。她纤细的面部雪白,下颌掩在高高竖起的硬衣领里,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原本刚毅、明亮,像是冰块一样,显露出老谋深算的智慧,这时却一动不动,像是两颗燃烧着的火炭,射出越来越强的灼烈目光。
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再次挂起疯狂的微笑:
“就在即将到来的第三十个千禧年将要揭晓的真相,黑巫师阁下。”
“nulliusinverba(勿轻信人言)。”萨塞尔眯起眼睛。
“啊,看来你更相信你能看见的事实,黑巫师阁下。”阿尔泰尔低声说,“换句话说,你更喜欢让理性占据上风,我说的对吗?”
萨塞尔耸耸肩,“你有在正午时看过太阳吗?公主殿下,你想过它每天都在发光吗?”
“不,太阳总会落下,”阿尔泰尔微笑着答道,“而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万物流转,世易时移,只有沉浸于过往荣誉的愚蠢者才无法承认一切。”她伸出那只没有握刀的手,作出邀请的手势,“随我过来吧,黑巫师阁下,硬要说,这应该也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愿意投靠于我,那么一切的事情我都会慢慢给你讲明。老实说,你我依靠的神明和我知道相同的情报,但从它身上得到答案的难度,和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远比从我身上——要高的多。”
“你现在投靠了罗马吧。”萨塞尔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
阿尔泰尔顿了顿,嘴角勾起,发出一阵阴郁的笑声:
“为什么这么说?”
“从你胸前别着的军团长徽章就能看出来了,”萨塞尔把手放在剑柄上,“虽然我本质上没有祖国可言,但我和罗马的关系可不太好,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啊,一个值得信服的说法,看来我们需要继续刚才的对话了。”阿尔泰尔停下脚步,闪烁的瞳孔盯着他剑柄上的装饰。“拔剑吧。”她说。她的声音在狂热的微笑中含着冷酷,完全不像人类所有。
这女人听不懂人话的吗?
“现在你脑子里只剩暴力了?”
“我说,拔剑。”
阿尔泰尔把军刀从右手扔到左手,“请不要让我费太多手脚,黑巫师阁下。我原以为您可以通过交易按部就班的说服,现在看来——粗鄙的暴力依旧不可或缺,这可真是使人......深感无奈。那这么说吧:如果我能获得胜利,你便要任我摆布。我是不是这么说就行了呢?”
“噢,天哪,”萨塞尔低声说,“你是个疯狂的傻瓜,对吧?”
“我的任务还真是艰巨,”阿尔泰尔若无其事地说,“但任务后的果实总是甜美的。庄严的曲目总是需要足够的鲜血衬托才能显现其神圣,而您的悔恨,同样能衬托出我获取胜利后果实的甜美。”
“我更倾向于你任我摆布。”萨塞尔将单手剑平举身前。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身周那些悬浮的刀刃了。他知道,这些东西无需挥舞就能刺穿血肉,甚至是击碎隔绝术,但它们可没法做出太复杂的动作......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表白,黑巫师阁下,尽管稍嫌粗俗,然而自我的王国倾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用阴郁的微笑说道,“当然,你可以这么说,约束的流动自然是双向的,我向来不说空话。”
天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随口一说。
萨塞尔为自己的剑加持好恶毒的附魔,举过头顶,摆出战斗的姿势。
阿尔泰尔身周卷起热风,银白色的长发像带子一样飘舞。“倘若要比拼剑术,我倒也乐于奉陪。如果你肯就这样按部就班的配合,那我也能省掉不少功夫。”
爆炸!一百道光束射穿大地,击飞她身周悬浮的刀剑。萨塞尔一手凝聚出白炽的烈焰,另一只手挥出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剑花,飞舞的臂膀上浮起一枚枚鳞片。他的剑术动作已经开始应用某种不属于人类的技巧。
熔炉般的呼吸声吹出点点灼目的火星。
刀剑破风,以非人的动作和尖啸相互亲吻,盘旋,再次亲吻。
萨塞尔踩着无形的阶梯跳跃、攀升、下滑、降落、后退、前进......附着了巫术的黑色长剑扭曲了空气,在凶猛的打击中发出凄厉如恶鬼的尖啸。黑巫师的黑色长剑与亡国公主的银白军刀不断交锋,俨如交织的暴风。她的剑术水平和他半斤八两,所以萨塞尔能察觉到隐约的机会。然而,干扰还是难以避免,他依旧不停念诵着巫术的词句,每挥出一剑,口中都迸射出一道道白热的光束,刺穿空气,击落飞来的武器......
然后,梦中的头顶出现了亚弥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