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啼哒啼啼哒!”
马蹄声密如奔雷。
三十余骑快马上,身着禁卫军特有甲胄的士兵勒紧缰绳,将控马技术催到极致,在空寂的大街上如风般穿梭。
身着紫色外衣的唐安一骑绝尘,跑在了队伍最前头。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焦急,仿佛急于回家陪伴临盆妻子的丈夫。
“季晨,到刑部还有多远?”
紧随其后的季晨顶着冷风大声道:“快了,再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了!”
唐安回头满脸愠怒:“他妈的,老子让你去叫人,你非要罗里吧嗦的唠叨半天!我老婆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保证让你这辈子娶不到老婆!”
季晨一脸委屈,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唐安急冲冲地找到自己,让他喊几十个弟兄一起去救老婆。
季晨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想唐大人带领一票弟兄在西域出生入死,刚刚回到京城竟然遇到这种事,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边军的脸么?
找齐了人手,总要有个动员讲话让兄弟们同仇敌忾吧?但老天作证,自己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其中还包括一句中气十足的“兄弟们”,然后就被唐安拖着耳朵给揪走了——这他娘的也叫罗里吧嗦?
委屈归委屈,但他深知唐大人的脾气:在他生气的时候,根本没有道理可以讲,所以他将满心怨气化作一个字。
“驾!”
沿着季晨的指示,唐安第一个拐过了漆黑的转角。还没走多远,一座围绕灰色高墙的大院映入眼帘,居中的漆红大门之上,写着“刑部”二字的匾额异常醒目。
这座让无数贪官饮恨的深宅,此时却没了往日的森然。
大门外,两个侍卫躺在地上不住呻吟,从不离身的佩刀早已扔得老远,身子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动上一动都会牵扯到伤口,疼得死去活来。而本该紧闭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用蛮力踹开,夜风轻轻推动的左侧大门上甚至裂开了一条缝,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
三十余人随即赶到,季晨催马与唐安并骑,仔细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很认真地总结道:“这里必定发生过一场恶斗!哎哟,大哥你为什么打我?”
这白痴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唐安白他一眼,道:“老子还没瞎!”
倒地的两个侍卫听到马蹄声,挣扎着爬起身来,道:“敢问来的是哪位大人?”
唐安还未说话,季晨便咳嗽一声,戴罪立功地恭敬一指道:“这位便是咱们大唐镇西侯禁军统领唐安唐侯爷了。”
唐侯爷!这位在西域大杀四方的英雄,早已经成了所有大唐子民的偶像。
二人大喜,自以为遇到了救星,一拜到地道:“参见侯爷!侯爷来得正好,飞天门公人程采夕意图劫狱,现已闯了进去,请侯爷做主!”
劫狱?
三十余人面面相觑,暗道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并非有人要抢唐大人老婆,而是嫂子来抢人。
大唐立国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私闯刑部大牢。大人不愧是大人,找的女人个个都这么有个性。
边关将士们个个脸带钦佩,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新嫂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两个侍卫本以为遇到了救星,却并未注意到唐安越来越寒的脸色。刚刚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却见唐安勒了勒缰绳,纵马过去当胸就是一脚,让勉强站立的二人再度变成了滚地葫芦。
唐安指着两人鼻子骂道:“那是我老婆!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子也会找来全天下的工匠制造宇宙飞船,把月亮给她摘下来。不过是劫个狱而已,你们让她劫就是了,还挡什么挡?他妈的,不开眼的东西!”
二人伤上加伤,痛的死去活来。可是身体上的痛比起心里的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他娘的,谁知道那是你娘子?更何况你娘子就能触犯国法么?我们秉公执法有什么错,为什么还要挨打?
三十余人敬佩之意更浓。她要劫狱,让她劫就是了,这话说的是多么霸气!汉子们只恨自己不是娘们儿,否则恐怕分分钟就会双腿发软脸色酡红,拉着唐大人去归云客栈开房间撕床单了。
唐安狠狠吐了口唾沫:“我老婆要是有受一点委屈,老子挖你们祖坟,呸!”
说罢,带着三十余人如长龙一般进了刑部大院。
……
公正严明的公审大堂后面,有三排密集的屋舍。这些屋子有的是单独审讯的刑房,有存放宗卷的阅室。穿过三排屋舍,便是一个空旷的大广场,再往后,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牢房了。
广场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围聚了一群人。
天牢这种朝廷重地,关押的都是朝廷钦犯,向来都派有重兵把守。这种规矩不会因为天寒地冻而产生丝毫松懈,作为大唐司法权威的刑部,也不容许闹出“重犯被劫”这样的笑话。
所以,得知有人擅闯的消息,百十号身着青云服的护卫倾巢出动,在方石砖铺就的诺达广场上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当看到数量如此之重的带刀护卫,程采夕的心便凉了半截。
人力有时尽。她没有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能够在一百多人的阻挡下安然离去。不仅仅是她,恐怕就算慕惊锋亲来,也未必能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手底下讨得好处。
但是她不能退,退一步换不来海阔天空,只会换来自己父亲人头落地。
所以她毅然出手。而伴随在身旁的,只有那把对她不离不弃的宝剑。
一炷香时间过后。
广场还是原来的广场,但广场上的人却不再是方才的模样。
原本站成一排的护卫,已经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外面,九个受了伤的护卫倒在地上,模样痛苦至极。
圆圈里面,程采夕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着。
她流云般的秀发已经散乱,一道鲜红色的血迹顺着嘴角一直流到尖细的下巴,一身黑色夜行衣多了六道伤口,白皙的嫩肉和血色刀口形成了鲜明反差,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背后已经空无一物。原本的三把剑,有一柄因为拆招过程中缺口太多被弃用,有一柄一个不慎被对方高手震飞,最后一柄剑此时被她握在手里,不过却只剩下半截。
她撑着唯一剩下的半截断剑,在一群黑衣护卫中间,犹如一只被困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