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案桌,尤为堆得厉害,足有半尺多高。
安乐公主贴门站着,不敢出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正要长呼口气,便听见靠窗的案桌后面传出声音道:“你在躲温峻吗?”
声音宛如惊鸿,清冷里带着威仪,威仪里泛出清冷。
非常熟悉的声音,因为昨日刚听过,所以尤为熟悉。
安乐公主忘了呼吸,只感觉身体火热,心似乎要跳出来一般。
案桌上过高的醮书被推开,半张玉雕般的脸显露出来,他淡淡地道:“昨天咱们在笔墨铺子见过面,你是王聪的远房亲戚。”
“是,是。”安乐公主身穿男装,行拱手礼道:“宋大人好记性。”
阳光正好,宋之佩静坐在暖阳里,慢慢问道:“你来道观有事?”
他的半张脸打满光辉,没有夜间的冷,多出一份璀璨暖意。
世间最美,远不止花开半时,尚有宋之佩阳光下的半张俊脸。
“王好瑟,我在问你话。”宋之佩敲敲桌子道:“见到温峻吓得面无血丝,还躲到我的编修房内,何故?”
王好瑟,王好瑟,这个通俗狗血的名字,昨晚宋之佩听过一遍就记住了。
也是,他是京都最年轻的侍读学士,自然是天底下最聪慧的。
安乐公主生性娇傲,却在他跟前隐约生出一股臣服的感觉,反正赖也赖不掉,便如实回道:“我来偷金丹。”
“又是王聪的鬼主意。”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当然要顺水推舟,安乐公主道:“是。”
“哗”一声响,案桌上的醮书全被推到旁边,宋之佩的整张脸露出来,黑如点漆的眼睛盯着安乐公主,那眼神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没有说话,站到窗前,束手而立。
安乐公主瞧他一眼,谪仙一样的男子,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只站在那儿,也能让人心生旖念。
容瑾抬眼望她:“王聪怀疑金丹有问题?”
不但长相一流,智商也是一流,如果父皇赐婚的对象是宋之佩,那该有多好?
丝毫没有拿乔,安乐公主点着头,爽快地道:“皇上服用过温竣炼制的金丹后,终天浑浑噩噩,王聪想弄两粒出来研究研究。”
完全是竹筒倒豆子,口风很松动,宋之佩心道:“幸好是自己遇上这个缺心眼的王好瑟,换了别人,事情如何收场才好。”
他哪里会想到!
倘若换了别人,安乐公主半个字也不屑说出口。
宋之佩沉呤片刻道:“别跟着王聪起哄,偷窃金丹是掉脑袋的事,你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为此送命,父母该有多心痛。”
安乐公主亟不可待的点头道:“宋大人说的极是。”
宋之佩不在理论,问道:“你如何混进道观的?”
安乐公主自然不能提令牌的事,声若蚊呐道:“我爬狗洞进来的。”
“要不是先前见过你,这话,我还真不敢相信。”宋之佩从身上拿出块令牌递给安乐公主道:“道观守卫森严,功夫高强的人都难混进来,也不知你走什么运,竟能从狗洞爬进来。王聪虽是胡闹惯的,但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们自有你们的办法,令牌算是给你的保险,真到没办法的时候,你就拿出来用。”
宋之佩表面清冷,骨子里却是个极良善的人。
安乐公主对宋之佩的好感,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她惶惶然地道:“宋大人,你真把令牌给我?”
宋之佩续道:“要是有人盘问,就说是我整编斋醮的帮手。”
不仅外貌天下无双,观其人品,也是数一数二的。
安乐公主顺着他话问:“宋大人在道观整编斋醮科仪和乐章吗?”
“皇上让内翰院整理、编纂、新修科醮书,我略有了解,便过来试试。”
话说的很谦虚,换做别人定会听信这通谦逊之词,可安乐公主最了解皇上,她的父皇痴迷修道,对斋醮科仪非常重视,宋之佩要不是又一集大成者,肯定不会派到道观修编斋醮科仪,对宋之佩的好感又放大数倍,满满当当的,感觉心里头就快装不下。
安乐公主目光一柔道:“待我顺利溜出道观,他日定去笔墨铺还您的令牌。”
宋之佩点了点头。
安乐公主拿着他的令牌出屋,心里头好像揣着一个火炉,整个人热乎乎的,先前的害怕、迟疑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并没离开真君殿,反而含了颗千里香的解药,蹑手蹑脚猫腰到拐口,用特制药管吹出千里香,炼丹房的守卫全部失去知觉,软趴在地。
安乐公主迅速进到炼丹房,在药匣里取出一颗金丹藏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快速从真君殿回到自己的厢房。
一到厢房,整个人躺到软榻上,一颗心狂轰乱炸,脑海里不停浮现宋之佩的一个眼神,一朵表情,一个动作。
整张脸透出嫣红,身体如发热般炽灼。
拿出宋之佩给的令牌,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帛布擦拭一遍又一遍,直到令牌折射出亮光,她才住了手。
痴痴看了很久,仿佛令牌印出宋之佩清冷的脸,正用天籁般的声音对她道:“令牌是给你的保险,真到没办法的时候,你就拿出来用。”
安乐公主顿时连呼吸也停止了。
第一百零八章金丹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