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风云变幻,这些顾云锦统统没空关注,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养好胎,平安把孩儿诞下。
“娘娘,您慢一些。”碧桃金桔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起主子。
顾云锦点头,实则她的动作已经很小心很慢,她护着腹部,缓缓在室内踱步,进行今日的例行运动。
双胎并不好怀,给母亲的压力更大,进入孕期四个月后,腹中孩儿快速发育,个头增大,她的肚皮吹气球般鼓起,到了如今怀孕六月,已与当初钰哥儿八月的时候差不多了。
顾云锦一直很小心,尽量减少进补,以防胎儿长得过大,母体会承受不住,要知道,如今可没有剖腹产。
她也不敢吃太少,唯恐让孩儿们身体吃了亏,要知道双胞胎本来个头就偏小,身体较单胎要娇弱些。
顾云锦按照老良医拟定的方子,少量进补,日常多吃鱼肉鸡蛋蔬菜,给腹中骨肉提供足够的营养。
日常运动每天不断,不过,她比怀钰哥儿时更小心几分,因为以前顾云锦听说过,动作若剧烈,双胞胎孕妇会更容易诱发宫缩。
这般小心翼翼,精心呵护,效果是很好的,老良医每次把平安脉,都说母子俱极好。
赵文煊顾云锦松了口气。
别看顾云锦如此注意,其实赵文煊也不清闲。
他确定顾云锦怀的是双胎后,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命心腹立即送往青城山,希望钰哥儿义父没出门,能将他请到京城来。
妇人产子,本就凶险,更何况双胎?有医术高超的司先生在场,安全便更有保障。
赵文煊同时着手的,就是封锁顾云锦怀双胎的消息,好为以后再次“怀孕生子”,打下合理性基础。
这点不难,平安脉一贯是老良医诊的,他是赵文煊心腹,嘴巴自然紧紧的。
最后,还要重新筛选明玉堂以及附近的人手了,此事事关重要,赵文煊再三挑选人手,确定万无一失后,才安排下去。
顾云锦身边的陪嫁,如今只留下碧桃一人,其余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另行安置了,这些都是武安侯府出来的人,都有亲眷在侯府,以防万一,还是先打发了好。
虽即便娘家真知悉了,也没有理由坑害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者,顾云锦不希望将把柄递过去。
她身边的大丫鬟,还是原来三个,陪嫁的碧桃,还有赵文煊给的金桔青梅。
这三个丫鬟也大了,时下勋贵官宦之家,丫鬟一般二十岁便到年龄配人,碧桃等人也有十八九了,顾云锦便打算给她们寻个好夫婿。
愿意留在府里的,就找个能干的管事之类的,若是想出去嫁个良民,顾云锦也要命人好好物色一番,好全了这一场主仆情谊。
几人原来不愿意的,死活说要伺候主子终身,顾云锦不答应,时下可不兴单身说法,不嫁人的丫鬟,即便晚年荣养,也很孤寂的。
她让碧桃几个下去认真考虑清楚。
没想到,次日,此事便有了意外发展,徐非与李十七,同时求了赵文煊,一个希望迎娶碧桃,另一个则早与金桔看对了眼。
顾云锦大为惊诧,李十七与金桔也就罢了,两人出身相同,会心生情愫很正常,但徐非看上碧桃,实在颇为不可思议。
徐非真的很优秀,否则也不能当上暗卫首领,他长相刚毅,身姿矫健,武功高强,除了出身欠缺了点,他比京中不少世家子强。
说实话,如今徐非身份半明半暗,知道他存在的人也不少,作为秦王麾下头等心腹,,要想娶个中级官宦千金,也是没问题的。
而碧桃脸圆圆的,模样清秀,人虽不笨但也不聪明,不是顾云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这贴身丫鬟放在王府一众宫人中,真不算出众。
顾云锦也没察觉这两人有多熟悉,碧桃陪伴她多年,从当初百般艰难到如今,虽二人名为主仆,却有一半姐妹情谊了,她衷心希望碧桃能嫁个良人,幸福和乐一生。
这人最好是良民身份,那碧桃的子女,就不必为人奴婢了。时下观念,宰相门人七品官,能当贵人的奴才,要比当小老百姓好上太多,只是顾云锦心底深处,始终不这般认为。
徐非倒是良民身份的,也足够能干,而且赵文煊还说,他这心腹很有责任心,是个良配,只是顾云锦怕对方并非真心喜欢碧桃,因此很犹豫。
赵文煊无奈,干脆直接召了徐非来,让徐非当面说清楚。
这个身姿挺拔,一直干脆利落的暗卫统领,竟也面带窘态,支吾了半响,才说了实话。
徐非说,碧桃很好,温暖热心不忸怩作态,他第一次见她,就注意到了,或许碧桃不够貌美,但他觉得她比貌美姑娘好。
顾云锦没有立即表态,徐非有些着急,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小时候,他爹告诉他,长大娶媳妇时,千万不能挑貌美的,要选像他娘一般心底善良,大方又温暖的。
徐非未家破人亡时,有一个幸福小家,父母恩爱慈和,他的母亲,便是如碧桃一般的好女子。
他失去一贯的冷静,神色隐带焦急,补充的话有些笨拙,却也恰好说明心里在意。
顾云锦在之前,已经细细了解过徐非这个人,见对方如此情状,便彻底安下心来,笑着松口,答应把碧桃许配给他。
徐非立即谢恩,并忍不住瞟了内屋门帘一眼。
门帘后,几个偷听的大小丫鬟无声暗笑,碧桃的脸红得似要滴血。
金桔碧桃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经二人提议,婚事先定下来,等过一两年,顾云锦这边稳定了,她们才肯放心嫁人。
至于还剩一个青梅,就坚决表示对嫁人没兴趣,她本人不乐意,顾云锦也只得随她去了。
心里惦记的事都已经有了结果,顾云锦安心养胎,她本来以为,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在明玉堂生产的,不想一日,赵文煊却告诉她,建德帝到郊外避暑,他要带她母子一同前去。
第128章
春雨绵绵的季节转眼过去, 进了初夏, 一连数日, 温度陡然攀升。
建德帝年迈,冬天怕冷, 夏天怕热, 近几年每逢夏季,他要到京郊的西山行宫去避暑。
初夏启程,直到暑气尽去,秋风渐起, 方起驾回宫。
皇帝一去几月,王朝的权力中心,也一并转移, 满朝文臣、武将, 皇子勋贵们,也是一并随驾前去的。
避暑一行,上至皇帝,下到勋贵官员,其实都携妻带眷的,当然, 这也并不是非带不可,按照常理, 顾云锦如今这情况, 应是不去为好的,毕竟她要避免颠簸的。
可是, 赵文煊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带着顾云锦母子一同前去。
他记忆中,建德帝就是这次去行宫避暑,山陵突崩的。
上辈子赵文煊身体不佳,无心关注京城诸般事宜,因此他知道的都是大事,详尽细节不甚了解。
皇帝突然驾崩,未能留下只言片语,偏太子积弱,而另两位皇子同时对帝位虎视眈眈,京中风云变幻可想而知,赵文煊反复思量过后,还是觉得把顾云锦母子带在身边,方是最稳妥的。
西山行宫就在京郊,不过就五六十里距离,路上小心谨慎些,应能无妨。
顾云锦一听赵文煊的话,便立即点头答应了,要是这世上谁最珍视她母子二人,非眼前男人莫属,这决定必然经过他反复思量后,才提出来的,她毫无疑虑。
四月初八,大吉,宜出行,建德帝皇驾便启程往西山行宫而去,后面跟着皇子、勋贵朝臣等车驾,浩浩荡荡,前头皇驾到了行宫,最后的官员还未起行。
赵文煊是今上亲子,当然紧随皇驾后面而行,顾云锦早早便起来了,她精神不错,夏季衣着也轻松不少,她登上软轿,被小心翼翼扶上车驾。
这车驾是特制的,颠簸程度减轻,短塌上铺了厚厚几层锦被,松松软软,顾云锦路上感觉还行,反倒是赵文煊紧张得很,一路使人过来问了二三十遍,自己还抽出时间过来看了几次。
顾云锦确实没感到不适,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她柔声软语安抚了他,又顺道安慰了碧桃几人一番,不过可惜效果不太明显,她们依旧一脸严肃,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主子。
她无奈,便搂过钰哥儿,好生与儿子说话玩耍。
小胖子每逢出门总是格外兴奋,这一路,他已经巴在车窗边上,掀起帘子往外瞄了好几次,直到母亲唤他,他才乐颠颠地跑回来。
钰哥儿如今已快要一岁八个月了,是个很壮实的小胖墩,然而他虽然胖,但身手却格外灵活,乳母单独一人的话,别想逮到他。
他的身量,在同龄人中算颇高,蹬蹬蹬跑过来,两三下便爬上加高的短塌,他不忘同时蹬掉脚丫子上的小鞋子,然后在软塌上颠了颠。
短塌垫了几层锦被,很软很有弹性,小胖子颇爱这个游戏,不过他也没忘记母亲唤他,一骨碌便爬到母亲身边坐着,亲亲热热嚷道:“娘!”
小胖子如今懂的事更多了,虽然他还不太懂弟妹在母亲腹部的意思,但却很明白,如今母亲可经不起折腾,他使劲儿了,母亲就该不舒服了。
儿子搂着她的手臂,小胖脸凑过来,在手臂上挨挨蹭蹭,很老实也不敢调皮,顾云锦很窝心,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苦,之后又慈心抚育的辛劳,统统都是万分值当的。
“钰儿莫要折腾了,跟娘和小宝宝说话可好?”她微笑搂着儿子。
“好!”小胖子大大应了一声,他不忘伸出小胖爪子,在母亲高耸的腹部摸了摸,他知道小宝宝们就待在里头。
小宝贝们日常有伴儿,本来就很活泼,如今似乎知道出了门,更加兴奋,哥哥一摸他们,他们便倒腾起来了,小胳膊小腿踹得顾云锦肚皮有些疼。
钰哥儿更高兴,自从小宝贝们胎动后,日常与宝贝玩耍,便是小胖子的兴趣之一,母亲肚皮微微突起两处,他赶紧各轻抚了抚。
小突起缩了回去,似乎害羞了,不过,等会他们又试探性再出来,哥哥赶紧又摸摸,小宝贝们便不再立即缩回去了。
小胖子极欢喜,咯咯笑个不停。
顾云锦摸摸他的小脑袋,夸赞道:“钰儿是个好哥哥。”
母子二人轻声说话,又与小宝贝们玩耍,不时嬉笑,再次来看娘俩的赵文煊见状,薄唇不禁微扬。
车行辘辘,一早出发,午后便到了,皇驾自进了行宫不提,而赵文煊等皇子,却是到各自的别院安置的。
行宫不是谁都能住的,建德帝避暑几年,赐下不少土地,西山上便修建起大大小小的别院,这就是随行官员住的地方。
皇子们的别院本来就有,也不用再建,且还距离行宫不远,参与小朝会、面圣等都十分方便。
赵文煊早就命人打点好别院了,三位主子一到,直接入住便可,西山空气清新,顾云锦睡一觉起来后,只觉得更舒坦了许多。
赵文煊的心才彻底松了下来。
*
这趟行宫避暑,皇后也去了,她虽身体不便,但仍惦记着儿子,唯恐张贵妃完全掌控了后宫,会更容易给太子使绊子。
她在,起码有一半宫权在她手里。
太子亲自把皇后从凤驾上抱下来,换乘辇舆,到了栖凤殿,他又把她抱下来,要放到早准备好的轮车里。
皇后这半年折腾得太厉害,体重起码减了三分一,太子低头看一眼母后瘦削的面庞,脂粉掩盖不住憔悴,再想她如今竟不良于行,心中难免酸楚。
眼前是生身之母,又一直关怀他,为他殚精竭虑,太子对皇后,还是很有感情的。
他小心推着轮车,往栖凤殿行去。
如今早有轮车存世,外形类似现代轮椅,可供不良于行之人使用,皇后的轮车,自然是豪华舒适版,只是不论坐轮车的,还是推轮车的,都高兴不起来。
“儿子无能,让母后受委屈了。”太子很惭愧,不是为了他,皇后也不必颠簸到行宫来。
皇后摇头,道:“你我母子,自是一体,何来委屈不委屈之说。”
自瘫痪后,皇后性情阴霾了许多,不过这些并不针对儿子,面对太子,她表现依旧如往常一般。
她话罢,又不忘勉励太子一番:“安阳伯等人虽倒戈,但那等有二心之人不要也罢。如今,你总算缓过来了,你莫要泄气,这几个月来,你父皇身体渐佳,日子长着呢,鹿死谁手,还尚且不知。”
庆国公是个很谨慎的人,皇后没死成,醒来后一再加强身边防守,荷香这二等宫人,根本无法近身分毫,下毒之事,更是无从谈起,他为防皇后对娘家起疑,反而安排一些地位普通的官员,陆续投靠到东宫麾下。
这些官员,都是章今筹早暗中收服的,这么一来,就造成了东宫渐渐回暖的虚假景象了。
天气暖和了,建德帝的身体也大大见好,看着似乎还能挺上几年,这般看来,东宫的希望与前景,还是有的。
皇后母子对庆国公府愈发倚重,深信不疑,而太子的信心也回来了不少。
安置好皇后,母子又叙话一番,太子方离了栖凤宫,往他的寝宫方向而去。
太子的寝宫,当然不在后宫范围,从栖凤宫回去,途中会经过皇帝的宣德宫附近,这里偶尔会碰到一些奏事的朝臣,他便刚好便碰上自己的亲舅舅,庆国公世子章正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