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会的,毕竟出身于显贵世家,从小就耳濡目染世家气息,就算是中途落魄了,骨子里还是能窥见半分清贵的。
再怎么样,曲子总是会哼上两首的。
不过,在江容易的面前,他有点开不了口。
江容易见周思危的嘴唇微微一动,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怎么?”江容易笑嘻嘻地勾住了身边人的脖子,亲昵地凑到了他的脸侧,“这样的话,大爷我不付钱了。”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周思危的脸颊上,他的动作一僵硬,手掌扶上了江容易的腰部,他只憋出一句:“别闹了。”
周思危一向只想要给江容易最好的,无论是什么。他并不精通曲艺,担心仓促地唱出,会让江容易失望。
其实江容易也不是非要听周思危唱曲儿,只是想逗逗他,见他实在为难,便不再强求。
他挪到了周思危的耳边,用着低沉暧昧的声音说:“等到晚上,大爷好好教教你。”
周思危见江容易眨了一下眼睛,那卷翘的睫毛仿佛又轻又软地扫过了他的心头,他感觉心中一痒,抓住了要躲开了江容易。
周思危说:“不用晚上了,就现在……”
江容易的余光瞥了一眼四周,道路两旁皆是桂花树,并无可以遮掩的地方,他产生了退却之意,说:“算、算了吧,毕竟在外面,怪不方便的。”
周思危有些不解:“为什么偏要等到晚上教我?”
此话一出,江容易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大傻子根本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回答道:“我怕你唱得太难听,吓到了别人。”
周思危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等晚上。”
接下来一路上,江容易都在努力地憋着笑。
周思危不解,在第三次看过去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容易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靠在了周思危的身上,笑出了声来。
周思危伸手扶住了江容易,免得让人摔倒在地。
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边笑边说:“哎呦,周思危,你这个大傻子。”
周思危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变成大傻子了,但他没有问,只是搂住了人,脸上的表情柔软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容易。
江容易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他靠在了周思危的胸膛上,听着对方平缓稳健的心跳。
他又嘀咕了一声:“不解风情的大傻子。”
等到缓了过来后,江容易从周思危的怀里仰起了头,他的眼角留有湿润的红意,双眸中倒映出了天际的一道流光。
江容易疑惑地说:“那是什么?”
周思危也扭过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道极为灿烂的流光,在天际划过的时候,灼灼燃烧着的金红颜色好像将身边的云絮都点燃了。
流光朝着白玉京的方向而来,等到了近处的时候,两人才发现那道流光其实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鸟类妖兽,它的羽毛金红,神勇无比,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凡物。
由于白玉京之内有禁止飞行的阵法,它的翅膀一振,缓缓落在了白玉京的城墙之外。
等到鸟类妖兽站稳了之后,先是从上方下来一位少女,她身后披着雪白的羽衣,动作间如落雪般飘下一点绒毛。
“妖后。”苏清芸在下方看了一圈,仰头看着鸟背之上的人说,“白玉京到了。”
苏东凰慵懒地抬起了手腕,她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玉京,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进去?”
苏清芸回答:“白玉京布有阵法,其中无法飞行。”
“原来如此。”苏东凰的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轻轻地说道,“我偏要开这个白玉京的先例。”
她伸出了芊芊玉指,在面前虚虚一点,随后一道火光从圆润的指尖冒出,直直冲向了白玉京所在的方向。
火光于半路化为一只啼鸣的凤凰,眼看着就要撞上白玉京的城墙,就听见白玉塔中传来了一句话。
“多年不见,妖后还是貌美如昔。”
话音落下,一道冰墙挡在了火光面前,将栩栩如生的火凤凰冻成了一座冰雕。
苏东凰收回了手,与白玉京神帝隔空对话。
她毫不客气地说:“既然知道我来了,神帝还不出来迎接?”
“远道而来是客。”神帝虽这么说,但并未从白玉塔中现身,“请妖后进白玉京。”
白玉京的城门缓缓打开,一群身穿白衣的白玉京弟子走出,领头的那位正是白玉京的神子白城深。
“东凰妖后。”白城深对着坐在鸟形妖兽上的女子行了一个礼,“还请妖后进白玉京一叙。”
苏东凰漫不经心地低垂下眸子,欣赏着指甲上的纹路,半响之后,才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温柔缱绻,像是抹上了蜜糖,但这甜丝丝的伪装之下,却是锋利的刀刃。
苏东凰抬起了双眸,几乎透明的眸子中映照着点点炽热的火光,那些火光所去的方向,正是白城深所在的位置。
白城深没有想到,这位东凰妖后丝毫没有四方主宰的气度。他客客气气地去上前邀请,东凰妖后却毫无预兆地就朝他出了手。
白城深被彻骨的杀意所包围,根本动弹不得,他的瞳孔放大,心中冒出了一个声音——东凰妖后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就算如此,白城深也无法躲过迎面而来的火光。就算他是北洲最有名的青年才俊,但他与东凰妖后之间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这就如同蝼蚁与大象的区别,只要苏东凰轻轻弹一弹手指,他就要灰飞烟灭。
白城深能够感受到灼热的气息扑向了脸庞,火舌差一点就要舔舐上他的衣角,就在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中的时候,一层寒冰无声无息地在他的前方凝结而出,点点火光撞在上面,伴随着“滋滋”声响,冒出了缕缕青烟。
“何必为难小辈。”白玉京神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看着苏东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苏东凰的手指卷起一缕尾发,红唇微翘,轻笑了一声,“和小辈玩玩而已,神帝过于紧张了。”仿若刚刚要夺人性命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白城深什么都不敢说,苍白着脸站到了神帝旁边的位置,略落后神帝一步。
神帝拍了拍白城深的肩膀,说道:“妖后现在可愿意进白玉京了?”
苏东凰在外面来上这么一场,就是为了逼白玉京神帝出来迎接她,现在如愿以偿了,她微微颔首,终于纡尊降贵地从妖兽背上下来。
“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起。”神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城深,你陪同妖族圣女游览一番白玉京。”
白城深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低声应了。
苏清芸微微皱眉,看向了苏东凰,得到了许可的眼神后,也就和白城深走到了一起。
一位白玉京神子,一位妖族圣女。
若无意外,两人都是未来的四方主宰,理应来说是要好好交谈一番。可是白城深生来冷淡,不愿与人多言,而苏清芸也是很看不上这个所谓的白玉京神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一句话都没说过。
苏清芸不愿主动打破这种气氛,低垂着眸子走了一路,好像地上的花纹十分精致美丽。在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她才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苏清芸看见了两个眼熟的身影,她轻轻“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白城深的注意,他好像是认识这两个人,反应比苏清芸还要激烈一些。
“是你……”白城深那如万年寒冰一般冰冷的脸上透露出了一丝情绪,“你竟还敢出现在白玉京!”
江容易感受到了两股视线凝聚在他身上,他侧脸望了过去,看见了一男一女,他在识海里面搜寻了一番,并未找到与这两人有关的记忆。
于是他疑惑地问:“谁啊?”
周思危也看了过去,那名女子是根本没有印象,那名男子好像是什么白玉京神子?周思危有些不确定,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白玉京神子已经死了。
所以他回答:“不认识。”
江容易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说:“看起来像是要来找茬的。”
虽然这两个人怕是加起来都不是周思危的对手,但是也怪麻烦的。
那边刚说完,这边白城深原本淡漠的双眸中充斥着血丝,死死盯着周思危。
自从他落败于周思危手中,这个人就成为了他修行道路上的一个魔障,唯有亲手斩杀他,才能破解心魔。
白城深双手于身侧握紧,口中说道:“今日我定要杀你!”
第97章
白城深,白玉京的天骄之子。自出世以来, 便碾压了北洲的所有同辈人, 修炼一途顺风顺水, 从未尝到败绩。
所以当他输给周思危的时候, 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成为了他心中的魔障,屡屡扰乱他的心境。
在白玉京神帝的指点下,白城深闭关修行,以心中的魔障当做是一次磨砺,闭关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从地灵境突破到了天仙境。
白城深以为魔障就此消除, 可等到真正地见到了周思危, 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心魔就迫不及待地钻出,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冒出——
杀了他!
白城深自觉胜券在握,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败于这个人的手中。
苏清芸站在白城深的身边, 煦煦日光下, 她的周围莫名地升腾出了一层雾气,身体一接触到白茫茫的雾气,就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看了眼白城深如冰雕塑成的身躯,没有说什么,默默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走动间, 她身后的羽衣轻轻一扫,无数冰凌簌簌落下。
在寒意散去后,苏清芸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周思危,美目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个人,修炼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苏清芸常年侍奉在东凰妖后的座下,眼力自然与旁人不同,至少她能看出,周思危的实力应该是与白城深不相上下的。只不过她与白城深并不相熟,东洲与北洲之间更没什么交情,所以她没有开口提醒,而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白城深阖上了赤红的双眸,身侧凭空卷起了一阵寒风,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在风中旋转。这股风越刮越猛烈,将所有雪花都聚集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柱。
苏清芸微微张嘴,呼出的气息化为了一团白雾。她站在了最外围的地方,就算如此,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站在最中心的人又是如何?
苏清芸的目光挪动了过去,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会看到两座冰雕,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周思危与江容易站在寒风肆虐的中心处。可是,他们的身边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凛冽的寒风到了他们面前都不自觉地绕了过去。
在冰柱丛生、遍地冰霜中,唯有他们站立的那一方天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不完全是,至少还有一点洁白雪花,在空中悠悠打了个卷,轻轻地落了下来。
江容易伸手接下了这一朵雪花,在感受到微微的凉意后,雪花就融化在了他的手心之中,不见踪影。
“哇……”江容易仰着头看向了那一个冻结成冰的龙卷风,感叹了一句,“还挺壮观的。”但是听起来倒不像是夸人的。
他想了想,又抽出手,没什么诚意地鼓了个掌,说道:“不错不错。”
白城深的脸色本是毫无血色的白皙,听到了江容易所说的话,脸颊上竟然多了一丝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