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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

夕阳西下, 彩霞满天。

张韫素百无聊赖的靠在栏杆旁看鹦哥儿吃食,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赶来, 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门外, “姑娘!前头,前头!”

“前头怎的了?”

“陆…陆小侯爷来了,还带着个老道士, 夫人和二姑娘也去了前头, 好像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张韫素瞪圆了眼,也不等丫鬟细说, 提着裙摆就匆匆往前赶去。

真要吵起来, 陆景思一介书生哪里是小扈氏和张娇玉的对手?她得赶紧去给他撑场子才是。

等张韫素火急火燎的赶过去, 却发现情况好像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脑中的场景是, 小扈氏和张娇玉两人一唱一和, 占据上风, 陆景思被她们怼的俊脸涨红,哑口无言。

可现实中的场景是,云忠伯面色沉郁的端坐在上座, 小扈氏母女俩低着头一副不敢出声的模样, 而陆景思一袭月白色锦袍, 腰佩长剑, 长身玉立, 那眉宇间的冷峻, 少了几分斯文书生模样, 倒像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

张韫素眨了眨眼睛,再看地上颤颤巍巍跪着的老道士和小扈氏身旁的管事妈妈,忽然明白了什么。

“父亲。”

她大大方方走进厅内, 朝云忠伯打了个招呼, 直接忽视那对母女,转脸看向陆景思,朝他点了下头,“小侯爷。”

陆景思面部线条稍柔,向她问了声好。

张韫素转头看向地上的老道士,蹙起眉,问着云忠伯,“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这……”云忠伯面露惭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张韫素又看向陆景思,“这老道士是你押来的?”

陆景思“嗯”了一声,“这老道士说你的八字与我祖母不合,我心生疑惑,想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合,便去道观问询。不曾想这老道士做贼心虚,我把佩剑一放,他不打自招,竟说出个大秘密来。”

顿了顿,他修长的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一下,斜觑那老道士,语调透着几分冷意,“你将伯夫人交代的事,再重新说一遍。”

那老道浑身一颤,心头叫苦不迭,却碍于那吹毛立断的长剑,只得磕磕巴巴的重复起来。

“三日前,有位衣着华丽的婆子来寻贫道,问及茂林侯府庚帖之事,她叫贫道说伯府大姑娘的八字和侯府老太君的相克,办成这事,便赠与贫道三百两白银……”

一旁跪在地上的管事妈妈哆嗦的更厉害了。

得知来龙去脉后,张韫素倒没太惊讶,她早知道小扈氏对这门婚事耿耿于怀,不作妖才不正常。

想了想,她偷偷掐了一把大腿,挤出些泪花儿,一副震惊委屈的模样,看向小扈氏,“姨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毁我姻缘?”

她从不叫小扈氏“母亲”,平日里多叫“夫人”,今日要做戏,称呼一句姨娘,正好提醒一下她的身份。

小扈氏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极了。

她本想着若张韫素要闹起来,她还能示弱落泪,没想到张韫素先哭了起来,还做出这副可怜样子……

张韫素见小扈氏哑口无言,想着好不容易揪住她的把柄,可不得把事闹大,也能趁机出出这些年受得恶气。

于是乎,三步并作两步,她毫不犹豫的跪在了云忠伯面前,委屈悲愤的喊了一声,“父亲,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啊。姨娘此番作为,既要毁掉女儿的良缘,又要毁掉女儿的名声,实在是恶毒至极。若不是小侯爷查出真相,还了女儿一个清白,等侯府真的来退婚,那女儿再无颜苟活于世,还不如一根白绫死了清静……”

她捂着脸,呜呜的哭着,“我母亲命薄无福,父亲你娶姨娘为继室,也是望她念在与我母亲的姊妹情分上,宽待我几分,可她却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来。先前侯夫人上门提亲,姨娘还刻意隐瞒,不让我知晓,还对侯夫人那边说我另有心仪之人……”

云忠伯面色更沉,“还有这事?”

张韫素泪盈于睫,“是,父亲若不信,可以去问侯夫人,当面对质。”

“伯爷,此事我可以为证。”

陆景思适时出声,朝云忠伯道,“当日我本想将此事告知于您,可素素心善,不想让您为难,便让我隐瞒此事。不曾想伯夫人不知悔改,竟又一次使手段,意图阻扰我与素素的婚事……”

云忠伯眉头拧起,锐利的目光看向小扈氏,“你又何话要说?”

“我、我……”小扈氏面如金纸,勉力起身,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何况还有陆景思这样一个外人在。

咬了咬牙,她委屈跪下,哭道,“伯爷,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我也是一片爱女心切。十指有长短,人心也有偏颇,我想着我们玉儿乖巧又懂事,她也配得上陆家这门好亲事,这才一时糊涂做出此事。还请您看在玉儿和珏儿的份上,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做糊涂事了。”

张娇玉也一同跪下,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父亲,求您别责怪母亲。”

云忠伯手指捏紧,眼中犹疑。

陆景思见着这场景,眉头皱起,再看张韫素那带着嘲弄的冰凉目光,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在伯府里的日子,都是这样么?像是战场上孤立无援的兵。

下颌绷紧,陆景思上前一步,冷声道,“伯爷,这是你家事,我本不该插嘴。可素素是我认定要娶的妻,如今我与她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小人阻扰,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望伯爷能给素素一个公道,也给我们茂林侯府一个交代。”

云忠伯神色一震,见陆景思面容肃穆,凛然不可犯,也很清楚今日怕是难以轻拿轻放。

再看跪在身前的大女儿,有心疼,当然也有顾忌,毕竟大女儿性格刚强,若是惹恼了她,万一她去皇后面前告状,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思虑良久,云忠伯闭了闭眼,沉声道,“扈氏,我当初娶你进门就交代过你,要好好对待素素。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实在太令我失望!”

小扈氏大骇,“伯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云忠伯扭过头不去看她,“念及玉儿尚未婚配,珏儿年纪尚小,我也不休弃你,但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配继续留在府中主持中馈,更不配管教孩子们。你回院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你便去洛阳乡下的庄子,替你姐姐和孩子们祈福,没我的命令,不准再回长安。”

小扈氏膝盖一软,瘫软在地,美目含泪,“伯爷,你怎就这么狠心?将我打发去庄子里,你叫旁人怎么看我?”

张韫素闻言,真是气得冷笑,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掷地有声的男声响起——

“你担心旁人看你的目光,怎不想想,若素素因八字不合而被退婚,旁人又会如何看她?”

“陆景思,我云忠伯府的事你少管!”小扈氏气急败坏的瞪着陆景思。

陆景思丝毫不怵,淡然道,“素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被人欺负,我若不管,还算什么男人?”

张韫素闻言,长睫微微颤动,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背脊笔直,一身磊落,宛若高山,又宛若一堵铜墙铁壁,为她挡风遮雨。

小扈氏那边还要争辩,云忠伯猛地一拍桌子,“好了,都别说了。来人,将二姑娘扶回房里,夫人带回院里,不许任何人探望,明日一早便送出府。”

一阵哭天喊地后,小扈氏母女被带了下去。

张韫素被丫鬟搀扶起身,云忠伯温声细语的安慰了她一番,又拜托陆景思回去与侯府好好解释此事。

陆景思自然应下,“伯爷放心,我祖母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说罢,他那双清亮的眼眸看向张韫素。

云忠伯也有眼力见,轻咳一声,留陆景思在府中用晚饭,又自觉的先行离开,给小儿女留些说话的机会。

……

张韫素带陆景思去逛后花园,天色已晚,红色的晚霞也变成了浓重的胭紫色,花园子里树木山石也被笼上一层惫懒的暮色。

俩人并肩走着,丫鬟小厮隔着一段距离跟着。

“多谢你。”张韫素轻声道。

陆景思侧眸看她,“为何言谢?”

“多亏你找到那个道士,否则我糊里糊涂就被那女人算计了。”

“若是为这事道谢,那不必。我找那道士,是为了我们的婚事。”

陆景思神色庄重,“除非你不愿意嫁,不然其他事都无法阻拦我们的婚事。”

张韫素眸光闪了闪,心头怦然,手指捏紧衣摆,轻声道,“那也得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

她之前都没想过小扈氏能被赶去洛阳别庄,没想到今日这般一闹,竟然就成了?

她至今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发生得太简单。

陆景思停下脚步,看到她眉眼间的轻快之色,再想方才小扈氏母女的嘴脸和云忠伯犹豫不决的态度,不由得叹了口气。

倏然,他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傻兔子。”

太善了,就是傻。

但凡她能耍些心机,阴狠一些,就小扈氏那水平,收拾起来绝非难事。

茂林侯府他家这一房倒还好,他爹茂林侯妾侍不多,后院还算平静,最起码不像二房和三房两位叔叔的后院,这些年接连闹出好几条人命,大宅院里那些阴私下作的手段,他从小到大瞧都瞧倦了。

“我才不傻,而且我哪里像兔子了?”张韫素捂着额头瞪他。

“像兔子一样乖?”

陆景思淡淡的笑,心想,若真将她娶回家,那些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她肯定应付不来,他得想办法将她护好。

“那我是兔子,你是什么?”

“你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问题又被抛回张韫素这,她盯着眼前这张俊俏如玉的脸,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合适的,索性道,“你当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便好。”

闻言,陆景思染上一抹笑意,“素素喜欢我这张皮相?”

张韫素陡然脸红,一是被他这般注视着不好意思,二是被他猜中,暴露了贪恋美色的肤浅心事。

她支支吾吾道,“喜欢的,长安城里大部分的贵女都喜欢。”

说到这,她便趁机问了,“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一言难以蔽之。”

陆景思沉吟片刻,认真的答,“但我很清楚我的心意,我无比坚定的想娶你为妻,珍待你,保护你,与你生儿育女,与你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浓郁的暮色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他漆黑的眼眸分外明亮,盛满真挚的光。

张韫素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就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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