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幔帐垂下, 暖黄色烛光摇曳。
裴元彻掀开幔帐时还在想,她今日应当是真的累了, 所以这么早就躺下了。
他的动作轻缓的在床边坐下, 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沅沅睡姿安稳,双眸闭着。
说是睡着了, 可她的睫毛明显颤了两颤。
裴元彻凤眸眯起, 她这是在装睡?
静默思考了半晌,他最后只想到一种可能——
她还是在害怕。
害怕他会对她行那事, 所以选择装睡, 想要逃避。
这个认知, 让他心头沉了一沉。
他自问昨晚已经极尽耐心, 十分温柔, 小心翼翼的生怕让她疼, 尽他所能的去取悦她,让她可以放松。
可她始终是紧绷着的,小脸惨白, 乌黑的眸子泛着水光, 小鹿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一副难以忍受的畏惧模样……
他也不是什么急色之人, 虽然内心很想占有她, 与她融为一体, 但这事, 总得两情相悦的好,否则他重回一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般想着,裴元彻掀开轻薄的锦被, 在顾沅的身旁躺下。
幔帐垂下, 光线变得愈发昏暗。
属于少女的清甜馨香一直往裴元彻的鼻子里钻,他盯着幔帐看了会儿,忽然侧过身,伸手一搂,便将顾沅香香软软的身子拥入了怀中。
他明显感受到怀中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
果然是在害怕么。
裴元彻自嘲的闭上眼,修长的手掌轻轻抚着她削瘦的背,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他想起这布料之下遮掩的滑腻白皙,身上一阵燥热。
顾沅忐忑极了,一开始太子躺下时,迟迟没有动作,她心慌。
现下太子搂着她,且某处贴着她的腿,她更心慌了。
馨香的幔帐仿佛是另外一方小天地,在昏昏光线中,所有感官的敏锐度都被放大了许多遍。
他胸膛的温度,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
顾沅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有其他动作,不由得想,难道他不想要?唔,要不然自己主动一点?
可还没等她伸手,男人的轻吻就落在她的脸颊旁,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嗓音沉哑,“乖,孤今晚不碰你,安心睡吧。”
顾沅一怔,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清凌凌的眼睛盯着他,惊讶道,“殿下?”
裴元彻扯了扯嘴角,果然如他想的那般,一听他不碰她,她就醒了。
“今日你也累了。”裴元彻揉了揉她的发,将她往怀中又拉紧了些。
只要能这般抱着她,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顾沅粉嫩的嘴唇动了动,她想说其实她不是很累,应付那事的体力应当还是有的。
但他都这般说了,她实在是有些难开口。
静默片刻,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不再去想这事。
两人相拥着,一夜安稳。
这一觉顾沅睡得格外香甜,等醒来时,裴元彻已然不在身边。
秋霜伺候她起床时,看着整洁的床铺,一阵诧异,难道昨夜又没成?
她心头奇怪,忍不住将这事与兰嬷嬷说了。
兰嬷嬷是看着裴元彻长大的,一向忠心耿耿,所以裴元彻才放心让她照顾顾沅。
听到这事,兰嬷嬷也很是不解。
一个男人睡一个女人,他不一定喜欢那个女人。但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一定会想睡她。
“殿下待太子妃这么上心,按理说,应当早就行了好事的。难道是太子妃那边出了岔子?”
秋霜摇头道,“那不应该,奴婢昨夜看太子妃的神色,她分明也是想和陛下行周公之礼的。”
兰嬷嬷蹙眉,很是困惑。
秋霜小心翼翼问,“嬷嬷,会不会是殿下……殿下他……”
有隐疾。
这三个字,秋霜没胆子说,只朝兰嬷嬷挤眼睛。
兰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拉下脸,喝道,“胡说什么,殿下他身强体壮的,会是你说的那样?”
秋霜蔫蔫的缩了缩脑袋,嘴里咕哝道,“那嬷嬷您说,太子妃没问题,太子也没问题,怎么就成不了事呢?”
兰嬷嬷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太子如今二十一了,在太子妃进门前,身旁连个暖床宫女都没有。
比他小一岁的五皇子府中除了一位正妃,还有两个侧妃,四名侍妾,三个通房,且膝下已有二女一子。
在太子迎娶太子妃之前,她一度也怀疑太子是不是不好女色,喜欢男色。
现在太子妃娶是娶进门了,俩人却同床共枕了睡了两夜,却相安无事的什么都没发生,这真是叫人费解。
太子妃多么娇媚可人呀,便是她这老妇人见着都欢喜,看着那白嫩嫩的小脸都想摸一把……对着这样的女子都不能行事,难道太子他真的有隐疾?
兰嬷嬷忧心忡忡的打发走了秋霜,踱了两步,忽然有了主意般,抬步就往膳房去。
不知道多吃些补气壮.阳的食物,能不能有用?
………
当天夜里,瑶光殿的饭桌上多了一道鹿血,还有各种腰子做成的菜肴。
可惜太子被顺济帝叫去紫宸宫商议政务,这些菜顾沅也不喜欢吃,左等右等不见太子回来,这些菜便怎么端上来,又怎么撤了下去。
兰嬷嬷瞧着有些发愁,私底下委婉的问了顾沅一句。
顾沅面红耳赤,含含糊糊的敷衍着兰嬷嬷。又说明天一早还要回门,忙去沐浴洗漱了。
等裴元彻到达瑶光殿时,顾沅已然洗的香喷喷,好生生的躺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他看了一会儿,也去洗漱了。等重新躺回床上,身旁的小美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他的面容,小声咕哝了一句,“殿下你回来了。”
裴元彻侧着身子,粗粝的指腹抚在她吹弹可破的娇嫩面颊上,“嗯,孤回来了,吵醒你了?”
顾沅懒懒的说没有,然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正是新妇三朝回门的日子。
顾沅早早的就醒来了,不过不是被宫女唤醒的,而是被身侧的男人。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半边身子覆在她身上,细碎的吻着她,深邃的黑眸里有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痴迷。
见她醒了,他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吻并没有停,修长的手在被子下握住她的腰,轻柔又沙哑的唤着她,“沅沅,孤的沅沅。”
他唤得那样深情专注,尾音仿佛带着钩子似的。
顾沅有点懵,下意识想要推开,转念想到他是她的夫君,便没推,乖乖地由着他亲。
她还记得他之前说的,男人晨间容易冲动……所以,她忍一忍,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渐渐地,裴元彻的冲动劲儿过没过去,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的身子有了些奇怪的反应。
她忍不住咬唇,轻轻哼了一声。
听到她这软糯的轻吟,男人似乎受到鼓舞般,炽热的唇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
当他吮吻她的脖子时,顾沅忽然想起前两日秋霜替她梳妆时的暧昧眼神,神志立刻清明了两分,小声道,“殿下,不要落下痕迹,今日还要回门……”
裴元彻看她水波潋滟的眸子带着些许请求,眸色愈深。他伸出一根指节分明的食指,轻点了点她精致的锁骨,“那这儿呢?”
顾沅哪里好意思回应,扭过头不语。
男人低低笑了声,随后,脑袋伏在她的锁骨处。
一点,一点,又往下。
这般痴缠腻歪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宫女的提醒声,“太子殿下,太子妃,已是辰初了。”
顾沅满面羞红,推着身上的男人,“殿下,该起了。”
裴元彻吻着她的发,“嗯。”
方才那一番动作,她明显没有新婚夜那般排斥,可见继续相处下去,她也会慢慢接受他。
这个认知,让裴元彻心情很是不错。
俩人先后在宫人的伺候下起床。
女子梳妆总是要耗费些时辰,顾沅坐在花梨木九屉梳妆台前描眉点唇时,裴元彻就静静坐在一侧看。
顾沅被看得不好意思,连着两次让他出去,他才起身离开。
谷雨一边往顾沅乌鸦鸦的发髻上簪着一朵缠枝菱花,一边笑道,“殿下可真爱缠着您,半刻都离不得似的。”
顾沅娇嗔道,“别乱说。”
谷雨笑笑,见着太子这般宠爱自己主子,她是打心眼里替主子高兴的。
一番梳妆后,顾沅缓步走出内殿。
因着是新嫁娘,她打扮的很是鲜亮,上着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衫子,配着条明蓝色十二幅湘裙,小葡萄蝴蝶织金纹在裙边摇曳,如云如露,如风似岚。梳着飞云髻,头戴着一套红宝石头面,略施粉黛,额心贴着一抹朱红色花钿,衬得眉眼愈发如画精致。
这般柔桡轻曼,明艳照人,就连瑶光殿的宫人都忍不住偷看,遑论裴元彻。
他将手中的书册放下,缓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薄唇微掀,“你这般装扮很美。”
顾沅脸颊微红,“多谢殿下夸赞。”
收拾停当后,俩人坐上马车,带着仪仗与回门礼,往宫外去。
太子妃回门,排场自然不小,一路上禁军开路,礼乐奏鸣,热热非凡。
永平侯府从女儿出嫁那日,就开始为回门日做准备了。
这三日,赵氏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颗心只惦记着女儿在东宫过得适不适应。
好不容易盼到回门这日,一大早她就张罗起来。
等到内侍前来禀告,说是太子与太子妃的仪仗快到永兴坊门口,永平候和赵氏立刻带着一家子出门迎接。
隔壁的卢御史家和云忠伯府的门也半开着,有小丫鬟探头探脑,然后麻溜回去报信的——
卢娇月和张韫素俩人也很想去找顾沅说话,可碍于规矩,她们也不好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上门打扰,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痒似的,难受极了。也就只能让丫鬟做个实时通报,以解思念。
约莫巳正时分,东宫的仪仗井然有序的到达永平侯府的门口。
那宽敞华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缓缓停下,两个内侍一左一右的开门,先下车的是太子裴元彻。
他今日穿着绯紫色金线蟒服,头戴金冠,腰间坠着玉佩香囊等物嗯,线条分明的脸庞神色冷峻,气质矜贵,只一言不发的站着,周身的强大气势就不容忽视。
裴元彻站定后,转过身,朝着马车伸出手来,随后,一只细腻白嫩的柔荑,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
他亲自将顾沅扶了下来,拉住她的手后,就没撒开。
眼见着这体贴又亲密的举止,永平侯夫妇彼此对视一眼,惊讶又欢喜——
看来太子对他们家沅沅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