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傲慢满是裂痕的刀刃上缓缓滴落,鲜血从左胸心口刀刃破开处流淌而下。
路明非缓缓抬起头,惘然的熔红黄金瞳对上了那双黯淡而难过的金色眼眸,他双手持握的傲慢贯穿了面前林年的胸膛,刀刃刺中左胸膛,斜插精准穿透了第三脊椎的神经,从后背的皮肤破出,暗金的刀刃鲜红而刺眼。
暴怒垂在林年的身边,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挥出那居合的一刀,可能是知道这是无用功,也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反击。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只是在原地等死,他终究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最后的意志做了一件事,一个足以影响一切的选择。
他的左手向后跃过肩头抓握住了什么东西,可能在旁人的眼中无法理解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可在路明非的眼里他此刻却是清楚地看见了一切。
他看见在林年的身后屹立着那个清晰的影子,那个悲伤而难过的金发女孩手中紧握着一根虚实不清的锁链似乎想要做什么,但无论她想做什么,林年阻止了他,向后伸出的左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在最后一刻将她要做的事阻止了。
他放弃了那份给予的权与力,放弃了赢过路明非的机会,做出了自己在这个乱局中最终的选择。
他选择给予路明非选择的权力。
“林年...”路明非的意识从未有如此清明,在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他浑身陷入了死一样的冰冷!
那是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脊椎冒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闭合了,那股恐慌和战栗感让他的胸腔发毛,原本因为怒火而沸腾的鲜血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凉透了,结出的冰渣硌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泛着剧烈的疼痛。
路明非握着傲慢的双手僵硬,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几乎是同时和林年一起跪倒在了地上对坐着,元素乱流的极光在大空洞黑暗的穹顶摇曳,照亮了他们的身影。
麻木和惊恐在他的脑海中爆炸了,那是足以淹没所有暴怒的情绪,再有失去理智的原因在当下他所见的情况下都得被按捺下去,这是他无数次夜晚噩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林年可能的死亡。
明明依旧保持着everythingfornothing的增益,那举手投足的权与力依旧在他的身上涌动,可他现在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动不敢动,生怕那些他无法承担的后果真正地发生了,他只能小心而惶恐地呼唤面前男人的名字,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应答。
林年的额头垂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借力休息着,这个距离路明非能听见林年的呼吸声,很微弱,但的确还是存在的,这让他不由睁大那双熔红的瞳眸声嘶力竭地发出吼叫: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
他的咆哮声没有任何的应答,路鸣泽消失不见了,这并非不敢面对路明非,而是他要做的事情,承诺过路明非的条件已经做完了。
四分之一的灵魂,换得路明非跃过面前的敌人,得到一次重新选择的权力。
路明非的确越过了林年,但却是以一个难以置信的方式,但选择的权力呢?直到现在他还能选择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留给他选择了?
忽然,一道巨大的枪响声填满了寂静的空间,在那狂乱的战斗结束之后,一声格洛克的枪响也显得那么刺耳。
跃过身前林年的肩膀,路明非顺着那巨大的枪声,看见了甬道出口处,垂举着格洛克的曼蒂·冈萨雷斯,在那枪口上升起着淡淡的波纹扰流,那是精神元素爆发时影响物质与空间的现象,这意味着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特殊而致命。
苏晓樯不知生死躺在曼蒂·冈萨雷斯的身后,在金发的女人枪口所指的地方,路明非看见那孱弱的龙王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那孩子的身上没有找到明显的枪眼,但他的确被那一枪所命中,那是最为纯粹的精神元素,在枪响的刹那,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彻底死去了。
那孤独又彷徨的魂灵,来不及回去那个温暖的故乡,便消散在了那殷红的子弹之下回归了世界的本质。他最后呢喃了什么,没人听清,但这也不会是一个复杂的谜题。
在地表的某个地方,王座上的另一位双生子一定会很悲伤吧?她会发出悲伤又愤怒的咆哮,也不知是为了“海拉”彻底死亡的愤怒,还是为了“芬里厄”的消散而悲伤。
可无论如何,在这一声枪响后,一切都局势已定。芬里厄的死亡代表着尼伯龙根阴谋的结束,总有人的算盘打了个空,也总有人的计划彻底崩盘。
...在路明非的眼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已经无法去过多地考虑其他的事情,芬里厄是死是活也好,死在谁的手里也好,他现在脑子里只能思考一件事,就是他手中的林年的呼吸开始渐渐地弱了下来——七宗罪·傲慢彻底贯穿了他的胸膛和脊椎,这是对于龙类来说都足以致命的伤势,更不要说林年现在的状态甚至早就退出了暴血的龙化!他几乎是以毫无防备的架势被捅了个对穿!
路明非不敢把林年放平,也不敢轻易拔出傲慢,他无法得知现在林年的心脏情况,如果贸然抽刀极有可能造成二度伤害,他不敢赌他任何过于大一些的动作会不会把林年推向死亡的深渊,这导致他现在惶恐到了极致都不敢做任何的动作,浑身麻木僵硬在原地,唯有那些恐惧疯狂的在脑海中激荡。
那些战斗、厮杀的记忆一点点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而起,他很难说和林年搏杀的到底是路鸣泽还是他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那些回潮而来的记忆越是清晰,那挥出的每一刀阻碍的手感,撕开林年躯体的每一次触觉都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似乎这些记忆都在越发地强调一个事实——是你,路明非,是你决定了和林年战斗,是你要不计一切代价地杀了芬里厄,从而对林年下重手,也是你...杀了林年。
陈雯雯的死还不够吗?幕后的人笑得还不够歇斯底里吗?以至于...还要搭上林年的性命吗?
路明非不断地重复呼唤林年的名字,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但林年没有任何回应,抵着他的肩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静得让他绝望。
就在路明非快要崩溃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了他身前倚靠着的林年的肩膀,把林年往前拉去!
路明非下意识松开手中握着的傲慢,瞬间身影短而快的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一只手抢回林年,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那个想要从自己身边带走林年的家伙的脖颈,把她按在了地上就要捏断那根喉咙!
“停...手!停手!路明非你疯了!林年可能还没死!”
映入路明非眼帘的是曼蒂·冈萨雷斯那惊慌失措到扭曲的脸庞,正常人都该是这个反应,不是什么人被现在这副模样的路明非掐住脖子按在地上强迫着对视那双可怖黄金瞳还能保持镇定的,曼蒂能勉强说出话来都是因为她在赶来时进行了必要的血统精炼(否则根本无法踏足这个因为元素乱流导致高温与极寒肆虐的战场)稍微有一点点抵抗力。
在路明非听见这句话下意识松开手后,曼蒂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剧烈地咳嗽,也没管自己后背被任由余温的煤矿渣地烫得焦黑,赶紧稳住了路明非扶着的林年的肩膀,凑近检查起了贯穿左胸膛的刀伤,在数秒之后她骤然颤抖地吐出了一口气,看了路明非一眼眼神相当的复杂。
“...还算你有点良心,没做错选择。”她低声说道。
不等路明非急切地要问什么,曼蒂就握住了傲慢的刀柄,马步一扎手上爆发寸劲,将这把刀剑从林年身体里猛地给抽了出来!在抽出的瞬间她松手丢掉了傲慢,傲慢飞出去落在地上像是玻璃制品一样摔碎掉了,碎掉的时候里面的活灵甚至发出了濒死的吼叫。
林年胸口被留下了一个菱形的血洞,失去了鳞甲的保护后,那坚韧的皮肤上透着一个菱形的伤口,从里面不断地涌出鲜血,在受术者无意识的时候,那些雾态血液又回到了液态的本质,难以约束。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想要堵住伤口,曼蒂早已经熟练地摸出了医疗包,从里面拿出了特殊的可吸收性生物止血材料塞进了林年的伤口里填补,同时各种药不要钱一样也不看说明往自己嘴里塞,咬碎之后混合着唾液掰开林年的嘴吐了进去,顺他的喉咙强迫他咽下去。
在完成止血后的一系列补救后,曼蒂指挥着路明非把林年放平在地上,同时从医疗包中摸出了几根骨质的长针,不断地低声碎碎念着;“在哪儿来着...哪几个地方来着...妈的!妈的!她说是怎么弄来着...”
“别掉链子,别掉链子,别掉链子这种时候掉不得链子...”
她满头大汗地盯着林年敞开的胸膛,脑子里快速回忆起来时公式化背诵的那几个人体的穴位,最后没时间再拖下去了,只能面目凶狠地拿起骨针,以豁出一切,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用力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