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克家族沉重的铁门落下,就在此时,远处的平原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守在门口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攥住了铁栏杆。
“欧珀恩呢?”巫女硬生生把铁栏门撞得哐当一声。
黄昏下,她满头黑发乱蓬蓬地揪在一起,密布血丝的黑色眼瞳简直像是都市恐怖小说里的妖魔。
“……吓死我了。”士兵讪讪用铁剑在墙上敲了一下,“哪来的女疯子,赶紧走。”
他们都是索克家族原来的亲卫,根本不用守门。但这两天那群来自帝都的研究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伯爵居然将他们都赶到了外面。
巫女用力到手指都在泛白,她盯着两人,一字一顿,“让欧珀恩出来见我,我是卡丽茨,你们去告诉他这个名字,他就会来见我。”
亲卫看她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疯婆子,神经病。”
“走走走,反正她进不来。”
两人说说笑笑转身离开。
“愚蠢,不堪教化……”
“灾难即将降临,身为人类却不能团结,反而给同伴招致灾难……”
巫女捂住头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狠命画出一条血痕。
两个士兵还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一声巨响。铁栏门下的石质地面居然自己隆起,将锁扣挤开。
巫女冷冷地盯着他们站起来,殷红的血水一滴一滴落到土里。
她做到这种程度就是极限了,炼金术本来就不是用于战斗的,更别说巫女在成年之前就被赶出了炼金塔。
但这种程度,足够吓唬到士兵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欧珀恩阁下……您稍作等待。”
巫女根本不听,径直抬起铁栏,像是只猫儿一样地钻进来。
索克家的院宅占地两千多平米,没有地图很容易迷路。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给她引路一样,身穿黑袍的巫女半分没有犹豫,目标直指欧珀恩所在的主楼二层。
“什么人!”
“是个女人?”
“她怎么进来的?”
被惊起的亲卫拿剑就要冲过来,后面两个赶紧摆手示意。
一时间,巫女畅通无阻,居然没有人拦住她。
——她正巧撞上直到助理研究员。
“你是谁!……卡丽茨?”助理研究员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巫女自下而上地盯着他,直接两步上前撞开研究员,推开身后的巨大木门,直直和桌前的男人对上视线。
助理研究员见势不对,当即跟着一起进去重重关上了门。
一群亲卫堵在楼梯上不知所措。
现在的索克家族成员全被软禁在三层的空房间里,由欧珀恩带来的士兵看管。没办法,人家有肯利将军给的授权,肯利家族的亲卫不过六十多人,打都打不过。
半天之后,其中一个亲卫拍了拍同伴,“都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们回去吧。”
“是啊是啊,这群人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外面毫不知情的亲卫散开,准备晚上的值班,他们根本不觉得巫女带来的消息会和自己有关。
而房间里,巫女冷冷盯住欧珀恩,目光在他深凹下去的脸颊和青黑色的眼睑上定住。
“为什么要用占星术?”
没头没尾的一句,巫女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狼一样,一步一步地走近欧珀恩,最后一步猛地将双手拍在实木桌上。
巫女黑色的眼睛没有一点光亮,像是个漩涡。
欧珀恩一点没有回避,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瞳静静和她对视。
“很好,看样子确实是你做的。”巫女缓慢地说道,“我本以为这是一场天灾,没想到却是人类自己招来的祸患。”
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在场的两人都没有提问。
很明显,欧珀恩从深海带回鲛人祭祀的事情已经被巫女知道了,卡丽茨在炼金塔的时候就是最擅长占卜的那个,如果她正好在事发地或者得到了其他信息的话,能算出这点欧珀恩并不怀疑。
欧珀恩缓缓站起来,没几天的功夫他又瘦了一层,带来的鲛人血肉已经消耗干净,他现在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撑着。
“千年之前,这个世界所有的‘门’就已经合上了。来自其他空间的异种再也不能入侵伤害人类,所以炼金术不断萎缩流失。
但我们也因此失去了无数药剂的原材料和秘术所依仗的能量,我们不能再操控风霜雨水,不能再治疗伤病。
千年的时间里,炼金师不断寻找突破,想要将知识传承下去,可连有天赋的学员都越来越少……”
巫女冷不防打断他,“你是为了这些才招来邪灵的吗?你当我是炼金塔里的蠢货吗?”
欧珀恩用来欺骗长老们的说辞,在巫女眼中无所遁形。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阴谋和贪婪,没有一丁点的善意。你想用无数人的命换取利益。”
……
欧珀恩将镜片摘下,拿出手帕一点点地擦拭,“卡丽茨,该发生的已经全都发生了。你来晚了。”
既然已经被识破,他索性就不再隐瞒,直接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巫女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欧珀恩抬手示意了一下她,“当年炼金塔曾执意要留下你,即使违反规则。但你不愿意,你说如果人类能够顺利延续,炼金师就应该消失。”
“而现在呢?人类真的更好了吗?上流社会占有了绝大多数的财富,底层人食不果腹,战争瘟疫横行,不得安宁。”
巫女笑了一声,“那你呢?你想成神成圣,你想恢复炼金师的荣光,然后成为新的统治者,再次重复这一切。”
“你怎么说都可以。”欧珀恩靠在床沿,像是一具披上了人皮的骷髅。
如果不是他原本底子尚佳,一定会可怖到吓到所有人。
“但现在,你必须要跟我合作,否则你就不会找过来。
你最大的能力就是占卜,我们两个联手,杀死那条鲛人以后,再讨论力量的去留。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人类,不是吗?”
……
巫女和欧珀恩无声对峙,片刻之后,房间里重新响起沙哑的女声。
“我在东南沿海遇到了他们。”
助理研究员和欧珀恩都是一怔。
他们原本以为卡丽茨会说鲛人藏在索克家族的某个不知名密室,这也是两天来,研究员们一直在寻找的。
助理研究员:“祂已经全部恢复了?不对,卡丽茨你的意思是碰到了那条黑尾鲛人的本尊?祂为什么没有杀死你?”
“因为祂的伴侣在身边。”卡丽茨回道,“祂的伴侣还是个人类。”
欧珀恩皱眉,“什么意思?”
千年前的炼金师清清楚楚地在笔记本上说过,除了那条黑尾鲛人,所有的鲛人都被古神吞噬,祂怎么可能会有伴侣?
卡丽姿摇了一下头,“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只能窥见一点命运的轮廓。”
“但我见到那两人的时候,塔罗牌确实认定他们是恋人的关系。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不仅拥有索克家族的血脉,还有一半的异族血统。”
“漏网之鱼,或者是唯一的遗珠,塔罗牌是这么告诉我的。”
!
一瞬间,欧珀恩脑中立即想起那天三楼的一点点金色。
他足够理解深奥炼金知识的大脑快速得到了正确答案。
“鲛人在千年前就和人类通婚过,你看到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索克伯爵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她的母亲拥有稀薄的鲛人血统。”
“是返祖,难怪仪式对赫伯特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他也是伯爵的‘儿子’,他才是和鲛人有关的那个。”
“卡丽茨,你还看到了什么?”
巫女静静地和他对视,“我看到祂就像是一条蛇那样守着自己的珍宝,用流淌**液的尖牙触碰,满意地品尝伴侣的恐惧。然后祂会换上忠犬的皮囊在伤处舔舐,上瘾般地享受依赖。”
“而身后,尸山血海哀嚎不绝。”
“我们必须马上行动,立刻,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我们没有办法直面神,但祂的伴侣却足够弱小。”
相距半个领地的海边小楼中,莱茵斯正在浴室里脱衣服。
他今天是第二次去尼德银行,莱茵斯很喜欢这种工作氛围,忙碌而且能学到足够的知识。
经理说,如果他一直表现良好,很快就能成为正式员工。
如果这样的话,他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套房子买下来。然后和奥格斯特一起住在这里……
莱茵斯轻轻抿了下唇,稍微有一点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莱茵斯自暴自弃地将额头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妄图用这点凉意安抚思维。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奥格斯特了。
这两天他和小竹马生活在一起,被照顾得快成了废物。
莱茵斯都不知道奥格斯特是怎么做到的,早上浆洗干净的衣服,早饭,还有已经打包好的零食。晚上奥格斯特会去银行门口等他,然后回家一起吃饭。
连认识没多久的同事都认可了奥格斯特作为恋人的身份。
……
他太温柔了。
莱茵斯无意识地把衣服摆在框里,起身的一瞬间脚下酸涩了一瞬。
“唔!”
莱茵斯手忙脚乱地握住门把,堪堪稳住身形。
这两天莱茵斯经常犯困,身体也没有力气。不过莱茵斯知道自己的体质一直不行,也没放在心上。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莱茵斯只觉腿侧一阵疼,眼前立刻就蒙了层水雾。他下意识就朝那边摸下去,下一刻全身猛地僵住。
“笃笃笃”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下。
奥格斯特的声音传来,“莱茵斯,你是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
指尖下,两片明显不应该出现的人类身上的硬物随着他微微颤栗了一下。莱茵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他缓缓低头,看向指尖所在的位置。
莱茵斯全身都是白的,让人轻易就能想象出摸上去细腻温软的触感。骨骼纤细修长,就连关节处都隐隐泛粉,没有一点瑕疵。
所以,当一小片在灯光下会反射虹彩的半透明鳞片出现在腿侧时,莱茵斯连理由都找不到。
所以……这是什么?
莱茵斯脑中混乱,根本没办法清晰思考。
“莱茵斯?”奥格斯特听起来有些着急了,“我进来了。”
门没有锁,毕竟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而此时,锁舌弹开的细微声响简直就像是审判降临的声音。
“别……”
奥格斯特在开门的一瞬间收好笑意,若无其事的垂眸,装出了一副怔愣的样子。
“怎么不穿衣服?”
然后,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挪到了鳞片生长的地方。
那个他已经连续两晚,趁着自己的小银尾熟睡,反复舔舐揉捏过,几乎已经能闭眼描绘出轮廓的地方。
那一片漂亮得像是某位艺术家用极薄的贝母精心磨出的首饰,或者是某种用珍珠粉才能调出的纹身。
莱茵斯慌乱地仰头看着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身体莫名的变化上,却忘了掩住更多美景。
大概是因为紧张,稍深的粉色无声地翘了起来,小腹紧张地收缩……在他这个角度可以一直看到蜷缩的脚趾。
如果能把莱茵斯像是这样关起来也不错,要玻璃的笼子,里面什么家具都不会摆。让他可怜的小银尾连躲避都没有掩体。
当然,这些只能在脑中暂时想一下。
奥格斯特蹲下来,探手就要去碰莱茵斯的腿侧。
“别!”莱茵斯一把拍开他,手脚并用地朝后退了几步。
其实如果只看表象,两人中的怪物明显是正在转变的莱茵斯,但他却像是那个被叼到巢里的小公主一样惊怯。
罪魁祸首听见自己浸着污浊液体的心脏满意地笑了一声。
正餐开始,接下来就是毫无节制的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