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差,调皮捣蛋,猫嫌狗厌。
唐不言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声音放柔,眉眼温和说道:“许久没见表哥了,很是想念表哥,之前本打算先去城门口接你,结果碰上小昭的事情就忘记了,表哥是不是生气了。”
唐不言一向是冷清疏离的,他自小就爱读书,性格安静,所有人都对他报以厚望,这样的人对他们这些同龄人而言是皎皎明月,煊煊星光。
可当这样的明月冷不丁靠近他,便是程捷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程捷眨了眨眼,随后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没事,多大的事啊,我就猜小表弟有事情,所以我这不是主动来找你了吗,就是想着是你太忙了。”
“这事确实是我失误了。”唐不言说,“本来打算和司直吃完饭便去接你的。”
程捷眼珠子一转,善解人意做了过去:“真没事,说起来你和司直关系很好嘛?”
唐不言垂眸看他。
“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呗。”程捷突然扭扭捏捏说道,靠了过去,“反正我也没地方住。”
“唐家已经容不下你打滚了吗?”唐不言反问。
程捷叹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唐不言的袖子,顺手把油脂擦上去,故作哀怨地说道:“少男情思啊,你这个木头怎么懂。”
唐不言眼波微动,半晌不语。
“行不行!”程捷就像粘人的糖,一直藏着唐不言,“你就说行不行,我以前替你挨了这么多顿打,可有一次在背后告你的状,你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
唐不言沉默,后来小声说道:“北阙你确实住不了。”
程捷脸色顿时耷拉下来。
“可这些人都可以住这里。”
唐不言把袖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冷淡解释道:“他们本就是北阙的人,是平民百姓,你不一样,你是程家三郎的独子,你留在这里,不仅要给司直惹麻烦,还会给你阿耶阿娘惹麻烦。”
程捷眉心微皱,挣扎道:“可我这次来就是来探亲,找你玩的。”
唐不言不笑时,眉宇间的冷淡被那冰冷的肤色一衬,越发明显冷淡疏离。
“我知道,别人呢?”他轻声说道。
程捷嘴角紧抿。
“我现在搬出唐府的家和司直是隔壁,你若是想……”唐不言沉吟片刻,“便去我那里住吧。”
程捷眼睛一亮,大油手立马在他袖子上留下一个印子:“真哒,表弟真好!”
唐不言目光一冷,咬牙喊道:“表、哥。”
“失误失误。”程捷心中所愿达成一半,立刻笑嘻嘻地用手肘蹭了蹭,挤眉弄眼,很是欠打的样子。
两人说话间,沐钰儿抱着小昭走了过来。
小昭哭累了便睡了过去,但任婶一把她抱走就惊醒哭,沐钰儿不得不一直把人抱着。
“把小昭放在这里睡吧,你也离得近,不会醒过来的,小孩子受惊了会发烧,让任婶晚上煮点汤药来。”唐不言抬眸仔细说道,指了指身侧的胡床,“司直也跑一晚上了,坐一会儿。”
沐钰儿嗯了一声,把小昭放在唐不言身后的胡床后面,这次,小昭只是翻了一个身,没有醒过来哭闹,沐钰儿松了一口气,这才给她盖了一条毯子。
“小昭身上都是泥水,明日我找人把你这里洗干净。”沐钰儿坐在一侧的矮凳上,不好意思说道。
“不碍事。”唐不言和气说道。
程捷捧着鸡腿,惊讶说道:“那我刚才用你的袖子擦手,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唐不言垂眸,淡淡说道:“我明日把这件衣服寄给舅舅看。”
程捷大惊!
“小孩的事情,为什么要跟大人告状!”
唐不言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你是小孩,我不是。”
“我们同岁。”程捷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还比你大三个月。”
“年纪若是能代表一切。”唐不言用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声音平静,语调缓慢,“通天元年的探花给表哥好了。”
程捷心中一痛,直接倒在唐不言身上,直接开始撒泼:“表弟,表弟,你骂人怎么揭短啊,呜呜呜,欺负人,我也要告诉姑父,说你欺负人。”
沐钰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兄弟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你们兄弟两感情真好。”沐钰儿笑说着,眉眼弯弯。
唐不言垂眸,一下子就看到程捷无辜的大眼睛,眉尖一挑。
——表哥好傻。
程捷和那双冷沁沁的眼睛对视一眼,吓得立马正襟危坐。
——表弟好凶!
“程小将军吃好了吗?”沐钰儿把眼前的糕点吃完,随口问道,“隔壁厢房还留着几个蛇头,我还想问问到底是谁不长眼把小昭拐走了。”
程捷连忙把咬了一半的大鸡腿放了下来,连连点头:“吃饱了吃饱了,我也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欺负这么可爱的小孩。”
唐不言睨了程捷一眼。
程捷现在满脑子都是沐钰儿,便是沐钰儿叫他去屋顶蹲着,都觉得是大好事,压根没空搭理自家表弟。
北阙的人很快就把南市地盘最大的几个蛇头带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老油条刚一见面就又哭又喊。
“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不敢人口拐卖这些杀千刀的事情。”
“是啊,我手下的人都是自愿卖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啊。”
“真的不是我们啊,谁敢惹我们北阙的姑奶奶啊。”
那七.八人一见到沐钰儿就又哭又嚎,干哭不掉眼泪,叽叽喳喳,混在一起,听的人耳朵疼。
沐钰儿冷眼瞧着,倚靠在柱子上,也不说话,反而是程捷好奇,不错眼地看着那几人。
为首那人又矮又瘦,一双眼活络的在袖子下打转,猝不及防看到程捷的眼睛,不仅没有吓得连忙移开,甚至还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程捷笑眯眯地咧开嘴,嬉皮笑脸说道。
“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人才吓得连忙收回视线,众人的哭声也紧跟着一顿。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那人右侧有一个穿着华丽衣服,十根手指带满戒指,一脸苦相,“真的和我们没关系啊,我们哪里招惹姑奶奶的人啊。”
“真的啊。”其余几人连连点头。
众人都吃过这个小娘子厉害的,刚开始交手的时候,小娘子独自一人拿着那把长刀把所有堂口都扫了一遍,还深更半夜去人家地库晃,每天晚上都能少钱,可不把人吓得不敢睡觉,一个月时间就把南市闹得鸡飞狗跳,也不是没人想要跳起来反抗的,现在坟头的草大概也有三尺高了吧。
这些人这般想着,哭的更加厉害了,当年风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眼下干点缺德事都要被北阙的人看着。
只是那些人干嚎了好一阵也没听到后续动静,不由悄悄抬眸去看沐钰儿。
沐钰儿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随后身形微动,像一只小猫儿走出阴影处,笑脸盈盈问道:“继续啊,怎么不继续哭啊。”
那些人后背倏地一凉,顿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周霸王,你手下可有做过这个事情,前些日子不是还有几个人犯到我们手上。”
为首那个小个子顿时脸色一黑,最后咬牙说道:“是,我确实有做,但我又不想做断头买卖,北阙的人我可是一个个找人对脸过去的,不会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程捷脸色一沉。
拐卖,在大周是重罪。
“我手上可没做这买卖。”一脸苦相的蛇头低声说道,“我就收收租子,可没干什么坏事,都是正经生意。”
“逼人为娼。强买强卖,这也算正经生意。”沐钰儿反问。
苦相蛇头闻言脸色立刻一沉,眼尾耷拉着,顿显出阴毒之色,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你们几个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沐钰儿的目光落在其余人身上。
“我的人确实有做这个买卖,但不要女人小孩的。”最后一个面色黝黑的人觑了一眼沐钰儿,说道,“只要男的,壮一点,现在这个生意很不错。”
沐钰儿眉心一簇:“卖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摊了摊手,无所谓说道,“反正生意不错。”
“我,我真的没做啊。”
“我也是。”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苦着脸说道。
“也不是没有别的生意,若是我们都动手了,一下子掉了很多人,还不是一下子就引起你们警觉了,上头若是气起来,我们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沐钰儿沉吟。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你们最近在洛阳可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问。
“洛阳城内现在外邦人实在太多了。”有人说,“那些商人都是乱来的,也个个带了打手,自从金吾卫少了,他们就更加乱来了,和我们起了不少冲突。”
沐钰儿颔首:“他们可有做这个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了,我们和他们确实不熟,手下人也没看到奇怪的事情。”
沐钰儿的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众人无不眼神避让。
“说起来,我手下的人前几天说城中风向不对。”面色黝黑的人犹豫说道。
“什么风向不对,你又在神神鬼鬼,又开始算命不成。”一脸苦相的人不悦怒斥道。
“什么算不算命。”面色黝黑的人脾气差,立马顶道,“城中的小流子说来说去,不过我们这些人手下,个个都是熟面孔,如今城中多了一些其他混混,我可不信你神算子没发现。”
一脸苦相的人脸色阴沉,阴测测喊道:“条老四。”
条老四冷笑一声:“我瞧着他们还和你吃了饭,是不是拜过把头了,我看你们早就存了吞并我们的打算,现在给我装什么兄弟。”
“胡说八道什么!”神算子大怒。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甚至还和几个日本人关系亲密。”有人附和着条老四的话。
两边很快就各自战队,甚至动起手来。
程捷连忙保护小表弟:“真刺激啊,还能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