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点,我先说一句,不管是洪城还是虔城,我都不赞同攻打。
理由很简单,集安的先例已经说明了,对于现在的苏维埃政权而言,城市的重要性远没有某些同志想象的那么大,付出和回报相比根本得不偿失。
现阶段攻打城市,无非就是用来满足某些人抄作业的快感而已,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第二天的会议上,在快速且平淡地过完前面两个议题之后,整个场面便被程刚的这出开门炮,给彻底轰向了高潮。
其实昨日李润石与王凯也曾劝过程刚,不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但程刚的理由也很直接,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么李润石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人总是喜欢调和的,当一个更加激进的观点被摆在台面上时,那么另一个相对缓和的方案,就不至于显得那么刺眼了。
只是要充当好这一角色,就必须做好引火上身的准备,论作死,程刚敢说他可是专业的。
果不其然,这话一撂出来,参会的好几名同志表情就开始突变了,除了几位新来的留苏干部之外,就数鹏石穿的脸色最为难看。
本来这回程刚提议以乌石山铁矿为核心建设新的钢铁基地,对于一直在湘赣鄂边界活动的红三军团而言,是个绝对的利好消息,作为军团长,鹏石穿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这两年来,自红四军出击赣南之后,红五军就以槿甘山为出发点,沿着洛肖山脉向北发展,如今除去萍乡等几个大县没有彻底打下来外,其余地方大多建立了基层组织。
但相比于赣南闽西,湘赣边区的发展又略显得有些不温不火了,规模是在不断扩大,但在质量上,若不是赣南不断将物资运过江来接济他们,还真有可能出现下滑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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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单就士兵素质而言,红一、红三两边虽然相隔一条赣江,但差距并不算太大,而且依托了便捷的交流途径,很多先进经验都可以迅速传播开来,包括人员也能相互流通。
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其中的差距,关键还是在工业建设上。
赣南在这几年里搞起来了这么多的工厂,可以自产钢铁、武器乃至弹药,论装备水平已经与果军不相上下,即便在储备上还有所欠缺,但也可以通过主场优势弥补。
要说其他地方不眼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整个中央苏区除去赣南,还有闽西、粤东北、湘赣、赣东北等多个片区,他们当然也能从锐京这边获得支援,但到底是隔了一层。
大约从去年开始,程刚就搞起了学生换物资的模式,其实也算是个双赢策略,为了获得更多的份额,大家纷纷挤出了仅有的物资,投入到教育当中,从程刚这边换到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只要是有点追求的领导人,都会想着自己也来整一套,正好锐京也在持续推广成熟的工业方案,所以一个个成功和失败的案例便出现了。
只是这些案例之中,失败可是占了很大的比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障碍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跨越。
对此大家肯定希望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有的选择向锐京继续求助,以获得更多的人力物力支持,有的则将原因归咎于天时地利,想要换一个地方发展。
鹏石穿的观点算是介于两者之间,他很清楚,与锐京的九堡铁厂相比,自己先前在乌石山的建设简直就是小打小闹,所以现在重心转移过来,当然是倍感兴奋。
但相较于费心费力地在山上搞建设,他更想用军事行动来谋求更大的发展,何况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条件,何必再把珍贵的资源,浪费在本就不适合搞工业的地方呢。
两相纠结的结果,就是让鹏石穿本就严肃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深沉,但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红一方面军分为红一、红三两大军团,就实力而言当然是一军团最为强盛,不过三军团放在国内红军当中,也实属排在前列的势力。
有着锐京的后勤体系打底,即便是黄工略的红三军这种地方武装组建起来的新生力量,也大多会选择团结在李润石旗下,因此要想稳住整个中央苏区的军事力量,其实只需稳住鹏石穿的三军团就可以了,反之亦然。
见先前还有所意动的鹏石穿,在程刚的开门炮面前选择了沉默,很多本就有些摇摆的同志,就更加犹豫了起来。
但也不是没得头铁的,其实这些同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一、二、三次反围剿都胜利了,说明红军有了一定的实力,那么我们就抓住这个机遇,乘胜占领一两个城市嘛。
然后这些过于幼稚的想法,很快就被程刚以详实的数据给一一批驳了,占领城市没有问题,现在红军确实有这个实力,可眼下根据地最需要的物资,根本没法从城市中获得补充,总不能光为了面子上好看吧。
在这方面,即便是反对者也很难彻底驳倒程刚的观点,因为后者的存在压根就是反常识的,不需要通过城市及其交通线,就能获取到足够的物资,这样的手段没人能够看明白。
单就一个钢铁产量来说,现在光是九堡铁厂,便胜过洪城、虔城在内的任一一座城市,费下大力气把后者打下来之后,不仅没法坐享其成,还得花费更多的兵力去防守,根本就是个赔本买卖。
很快,自知在军事、后勤这些方面争不过人家,便有人扯起了理论。
什么“上山主义”、“游击路线”的帽子再次盖了过来,连带着先前土改过程中的一些政策,也被安上了“富农路线”的牌头。
为了竖起自己这边的大旗,甚至还有人搬来了王冥写的那本《两条路线》,结果一下子就把程刚给惹火了。
当然程刚也知道,开头他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过分了,若是再继续深入下去,很可能引发一部分中立同志的反感,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住情绪说道:
“关于那本册子(指两条路线),我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有一篇文章,上头一一列举了王冥在册子中,从其他文献里抄来的言论。
好家伙,通篇都是马恩列斯的原话,胡乱杂糅到一起,甚至还有断章取义的嫌疑,这个大家应该知道吧?
我的建议呢,如果真要学习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读原著比较好,图书馆里就有很多嘛。
如果脑子里存了足够多的理论知识,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地拿出人家抄来的剩饭剩菜当满汉全席吧?”
其实真要比教条主义,程刚必须得说,反对的那几位与他相比,怕是还差得老远,单就一个记忆力便是天壤之别。
只不过程刚自知自己的理论水平有限,能做的无非就是照本宣科,所以平时就相当克制,很少主动涉及这一方面。
但就像当初对付刘安恭一样,有时也需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对于一些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人来说,应对方式就是人家背书,自己也背书,看谁背得多而已。
那篇由伍翔宇推出来的匿名文章,其实就是程刚悄悄搞出来的,完整版里头还附带了王冥引用的原文以及相应的正确理解。
所以在历史上颇有反响的《两条路线》(又叫《为土共更加布尔塞维克化而斗争》),眼下实际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毕竟引用归引用,可完全照抄甚至连抄都把意思给抄错,就有点搞笑了。
这回若不是真的被逼急了,估计还不会有人把这个搬出来,要知道,这在学院的培训班里头,可以被当成妥妥的反面教材的。
虽然不是路线上的反面,而是以这篇文章为案例,分析应该如何写好一篇理论文章,避免犯下诸如空洞乏味、引用错误、言之无物等毛病,但在大家看来,这其实就是妥妥的打脸了。
其实,在座众人都知道这位程刚同志,与申城那边的一部分人互相看不对眼,双方之间的暗斗可是一直持续了大半年,只是还没有摆在明面上而已。
而像这回一般,直接公开场合赤裸裸地做出评判,虽然有足够的功绩和理论打底,还是让不少人心头一震,以至于产生了别样的遐想。
“也不能这么说。”见到程刚的火力已经开始有溢出的风险,李润石便站出来缓和了。
“程刚同志,你这话讲得太重咯,我们现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出现理解上的偏差,都是很正常的,有问题提出来就行了,何必在这里夹枪带棒地讽刺呢?
大家存在不同的意见,无非就是各自对理论的理解不一致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深入学习不就好了。
之前有人说这山沟沟里没有马列主义,那就更要证明给人家看,在山沟沟里头也是可以学习理论知识的嘛。
所以我建议,现在没必要急着斗法,如果还有同志对此存在异议的话,可以会后再做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