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常凯申跳脚归跳脚,但敌我双方的差距依然相当悬殊,若是不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估计后面可能会出问题。”
坐在刚刚铺好的枕木上,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支香烟,李润石一边深思,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又打了一次胜仗,若说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在座的三人在整个苏区当中,忧患意识其实是最高的,相比于其他同志大多沉浸于喜悦之中,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更遥远的问题了。
“历史上其实也差不多,常凯申在这两年连续发动了三次围剿,都让你们两位打赢了,虽然损失更加惨重,但造成的影响绝对不逊当前,生生打出了一年多的和平时期。
哪怕是第四次,也还是创造了红军战争史上以大兵团伏击歼敌的范例,结果到了第五次,便开始彻底拉胯,南方革命局势就此一蹶不振。
这里面固然有着领导层的问题,但其他因素也不能忽略,轻敌情绪还是要不得。”
因为就只有他们三人,所以程刚说话时基本没有什么顾虑,直接拿原时空的情况作为案例,也不用担心李、王二人听不明白。
“但大家如今都还在兴头上,冷水还是浇不得,得做好引导才行。”
王凯的年纪最大,性格也最为稳重,自从程刚摊牌后,他在红军中的表现看起来似乎变得不起眼了,实际这却是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位到底还是擅长从历史经验中吸取教训,哪怕先前和李润石有着诸多矛盾,双方在军事问题上既有合作又有争议,有时甚至还是以争议为主,但既然彻底了解了李润石的能力,王凯也不是那种贪恋权势和名声的人。
所以从去年开始,这位工农红军总司令就有意识地隐藏自己的锋芒,把自己放在了辅助李润石的位置上,以便于让后者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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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忧加上外患,后面可不好弄哦。”李润石用力踩了踩路基上的碎石,从草鞋上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稍稍地平静了一下。
“哈哈,这么来看,有时知道得太多也不好,平白增添了这么多烦恼,程刚,你刚开始的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呢?跟我说道说道嘛。”
心里藏了太多事情,哪怕是极具政治家天赋的李润石,有时候也不免显得阴沉了些,所以当他反应过来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咨询下程刚的经验。
面对李润石的打趣,程刚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经验,不过是个混字罢了,你们也莫怪我摊牌得太晚,毕竟之前的条件实在不够成熟,我也没有办法。”
“想多咯,你的考虑我们都很清楚。”李润石抬手拍了拍程刚的肩膀,“从始至终,翔宇都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一环,若是你不那么做,我们才是真的难办。
现在苦恼归苦恼,可毕竟有翔宇在申城坐镇,总归不用担心太多。”
另一边的王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当初因为程刚的隐瞒,确实平白增添给他们增添了一些烦恼,但现在一切疑虑消逝,剩下的就只有信任和理解。
“其实我那时候听幼稚的。”程刚低着头回忆当初的经历,恍惚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
“当然现在也很幼稚,反正我就一直没啥政治头脑,只会凭着金手指横冲直撞,因为是和你们共事嘛,知道你们不会害我,所以还算幸运,一直相安无事。
要问我有啥经验,那还真没得多少,现在我还指望你们能出手把问题解决了,我就直接躺赢就行。”
说着说着,程刚不由一乐,之前没有仔细想过,现在回顾下来,他还真不是那种天赋异禀又经验老道的人才,只是这么多的功劳累计下来,不自觉地人就开始飘了。
“现在历史已经完全不同,像我之前那样照抄经验,肯定要出大问题,但我也找不到什么很好的新办法,李委员,后面的担子还是得压在你身上了。”
只不过,虽然程刚说得相当动情,但最后李润石却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好像之前担子在你身上一样,莫不是给自己加戏加多咯?”
当然了,这句话最后还是没有明说出来,但意思程刚差不多是领会到了,于是忍不住地脸红了一把,然后讪笑着给两位大佬递了支烟。
李润石接过烟,也没有继续续上,而是直接挂在了耳后,同时不再纠缠于此,而打算换上另一个话题。
这么久相处下来,程刚这个来自未来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基本都已经摸清楚了,所以一些具体的政治斗争,他其实不想让程刚随便牵涉进来,这样无论对哪一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也还好程刚不是那种特别跳脱的性格,虽然平时难免有些反复,但总归还是过得去的,若是刚才他又忍不住开始高谈阔论,那才是最危险的情况。
“这条支前铁路,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工?”李润石对程刚问道,既然坐在枕木上,把话题转到铁路方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程刚也很快就把思路调整了过来,“今年之内通车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再加把劲的话,说不定可以再提前一到两个月,但肯定会有所取舍,目前来看并没有这个必要。”
地处锐京县西面的九堡镇四面环山,九堡铁厂坐落在最南边,北边则邻近深处山区之中的冈面乡。
从地图上看,这些地方虽然不怎么起眼,可在程刚的规划中,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历史上,红军最大的兵工厂——官田兵工厂,一开始是设立在兴郭县东面的山区,距离战争前线相当之近,同时也方便从白区引进工人、设备和原料。
后来红军开始战略收缩的时候,就曾将这座工厂搬迁到冈面乡一带,和其他几处兵工厂集中在了一起,一年多后又随着长征转移离开。
当时之所以会有如此安排,正是考虑到此地邻近兴郭、余都、凝都三地,且处于防御战线深处,既可以及时支援前线,又能确保一定的安全性。
因此程刚来到锐京后,考虑到锐京地处苏区中央,运输不便,而他又不需要依赖白区,干脆就取了个中间值,将军械厂设在了冈面乡。
于是两年前,九堡铁厂刚一建成,他就马上着手在冈面乡做准备,将锐京一带的工人和设备往此地转移,后来又陆陆续续增添了不少援助。
可以说,过去的日子里,无论是赣军的会剿,还是果军的围剿,敌人总是在苏区外围屡屡吃瘪,在这些胜利背后,位于冈面乡的红军兵工厂确实功不可没。
但是这个位置也并不是没有劣势,随着锐京的教育规模日益壮大,产学结合的需求也在不断提升。
而从冈面乡到锐京县城,走山路都得走近四十公里,程刚倒是可以直接飞过去,其他师生毕竟没得这个便利,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不断来回。
这些倒还算其次,关键在于工厂的产能一直在持续扩增,和九堡铁厂一样,对原料的需求也在飞涨,而这些都没法从白区或者游击区获得,只能由锐京、九堡提供。
因此顺着锐九铁路继续向北,一路到达兵工厂,使得深处苏区中央的锐京将触手伸到西北前线,不仅有利于工厂的继续扩张,而且在战略上增添了大量便利。
更何况从兴郭三县过来,中间有大量山林作为缓冲,漫长的游击区又可以为这根触手提供坚实的防护,对于尚处战略放手阶段红军来说,意义更是非凡。
这一方案从红四军抵达赣南之后,就在不断地完善,李润石和王凯自然是相当的清楚。
前不久锐九线的通车就已经让他们惊讶过一次,这回的支前线倒也只能算作惊喜的延续了。
在讲完大致的进度后,程刚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对于铁路,其实反而是这些前辈更为关心,而他不过是按部就班地规划和执行而已,所以不需要再多作强调。
李润石也是这么想的,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坐着小火车来到九堡,然后沿着新修的铁路散步,正是带着考察的意味,至少从目前观察到的结果来看,还是足够让人满意的。
虽然李润石对铁路的了解不多,但很明显,新线路修建时的效率以及施工质量,都要比之前的锐九线高出一截,这说明他们的建设能力一直都在成长,而且这个成长的速度很可能超乎想象。
既然如此,哪怕再着急,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休息完毕,李润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对程刚说道:
“好,那就还是按着这个节奏来,以后你多抓抓这方面的工作,真要做成了,我们后面很多事也会好办不少。
走吧,马上要中午了,我们抓紧点,看能不能到项尹同志那边去蹭顿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