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疯狂赶路的蒙骜终于回到了河阳城中。
看着大开的城门,蒙骜心中产生了极为不安的情绪。
“不,不会的……”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用最快的速度率军入城。
很快,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城中军营出现在蒙骜眼前。
不单单是军营,还有粮草仓库。
这两样城池之中最重要的建筑物,已经完全被大火肆虐完毕,画成灰烬。
看着这一幕,蒙骜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悲呼一声。
“不!!!”
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禀报到了野王城外的秦军大营之中。
刚刚准备入睡的白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长出一口气。
“把蒙骜拿回咸阳城,让大王决定他的罪责吧。”
禀报这个消息的心腹闻言不由疑惑:
“蒙骜按罪当斩,为何君候还要将其送回咸阳?”
白起淡淡的说道:
“因为蒙骜是范睢的忠犬。”
心腹越发疑惑:
“趁此机会断范睢一臂,岂不是更好?”
白起平静的看了一眼心腹:
“你去不去?”
心腹被白起这么一看,只感觉好像被一把尖刀的刀锋从身体表面划过,顿时遍体生寒。
“臣这就去,立刻就去。”
看着心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白起默然片刻,露出一个笑容。
“李牧吗……”
“很好,本侯记住这个名字了。”
咸阳城。
秦王端坐王宫之上,听着范睢的禀报。
“启禀陛下,王翦将军奉武安君之名,在新郑郊外伏击了一支赵军部队,歼灭和俘虏赵军九千余人。”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秦国大臣们顿时振奋,七嘴八舌的开口。
“武安君果然不愧是武安君。”
“大秦雄师,果然不是赵国那些家伙所能够抗衡的。”
“大秦此战必胜了!”
秦王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道:
“赵国人也真是有意思,竟然想要在武安君的背后搞风搞雨,连寡人都觉得好笑。”
秦王或许会因为功高震主的原因不喜欢白起,但对白起的军事才能,他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传令下去,给寡人好好的封赏一下武安君和王翦!”
马屁声越发热烈。
突然,秦王心中一动,看向范睢。
范睢刚刚没笑。
这很反常。
打胜仗为什么不笑?
秦王看着范睢,缓缓说道:
“莫非还有别的军情?”
范睢脸色有些发苦,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大王,赵军这一次其实派出了两支骑兵。”
“另外一支骑兵识破了我军的计策,突袭了河阳城,烧毁了城中所有的粮草物资,并在大秦援军赶到之前逃离现场。”
大殿之中瞬间变得安静。
秦王的表情也变得阴沉下来,冷声道:
“所有的粮草物资,一共是多少?”
范睢苦笑道:
“总计应该是五十五万斤粮食,还有五万斤其他军需物资,总计六十万斤左右。”
这个数字说出来,在场所有秦国君臣的脸都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
秦王眼中出现了怒火,冷冷的说道:
“负责这一路粮草物资押送的主将是谁?”
范睢已经有些不敢开口了。
支支吾吾片刻,范睢还是道:
“是将军蒙骜。”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秦王目光霍然变得极为锐利,盯在了范睢身上。
“蒙骜?那是你推荐给寡人为官的吧,应候?”
范睢脸上的汗珠流了下来,苦笑点头:
“是臣保举的蒙骜,臣有罪,还请大王发落。”
大殿之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根据这个时代的惯例,如果一名大臣选择保举某个人做官,那他就相当于是这个人的恩主。
一旦被保举人出了差错,那恩主也会碰到麻烦。
小错还好,顶多是对恩主有点影响,被人认为这恩主识人不明,不会举荐。
若是被保举人犯下大错,恩主也是可能会被治罪的。
眼下的范睢和蒙骜,正是这种情况。
蒙骜犯下的错误是非常严重的。
几十万军的军粮对于任何一支军队的主将来说,都是非常珍贵和巨大的粮草数字。
损失了这么多粮草,必然会让前线秦军的后勤产生困难。
如果说秦军因此而导致攻击乏力,不得不从野王城撤退的话,那么蒙骜就是这一次战争失败的头号犯人。
范睢作为蒙骜的恩主,自然也就成为了最大的责任人之一。
众人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究竟秦王会怎么处理范睢呢?
秦王看着范睢良久没有说话。
他目光如刀,气势逼人,让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范睢更是把头低到几乎地上,一滴滴的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流了下来。
秦王已经执政这么多年,他在秦国之中真正做到了一言九鼎,撤换一个相邦完全不在话下。
秦王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蒙敖虽然出了差错,但他也只不过是执行上司的命令,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传令下去,把蒙骜的爵位降低三级,罚俸三年,以示惩戒。”
“至于河阳城之中的粮草,就另外抽调一批新的,迅速前往支援前线吧。”
听完秦王的这番话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秦王虽然高高拿起,最后却轻轻放下。
范睢劫后余生,如蒙大赦,赶紧开口说道:
“大王英明,臣相信有大王的领导,这一战我们必定会获得最后胜利。”
秦王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表情放松多少他目光凌厉的看了范睢一眼,随后视线在大殿之中转了一圈。
所有人都赶紧低下头去,大殿再次陷入了安静。
秦王淡淡的开口说道:
“但这件事情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赵国也是这个世界上有数的大国,你们不要觉得战胜这样的大国强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要以此为戒,寡人绝对不再允许接下来的战争中再出现这样的错误,明白了吗?”
众臣自然纷纷应是。
消息还在不停的传播,一名信使快马冲驰,驶进了邯郸城之中。
无独有偶,此时此刻一场廷议正在王宫大殿之中进行着。
赵王的脸色非常难看,发出了怒吼。
“这个赵括究竟是怎么回事?寡人还以为他年轻有为,能做出一些东西,却没想到,他居然把寡人的1万兵马给送的干干净净。”
“平原君这就是你大力推荐的主将吗?还好我的那个时候没有把主将的位置交给他,不然的话说不定寡人所有的军队都要被他葬送了!”
听着赵王的怒吼,平原君也是脸色通红,刚刚站了起来,连连赔罪。
“还请大王息怒。老臣也确实没有想到,这赵括的领兵本事竟然如此的差劲,上了秦国人的恶当。”
“老臣愿意领罪,也还请大王将赵括治罪,老臣绝无怨言。”
虽然说平原君的姿态已经放得非常低了,但是赵王眼中的怒火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对于赵王来说,秦国就是赵国在崛起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眼下秦国和赵国之间的大战,从赵王的角度来看,是一场绝对不能失败的战争。
但就是在这样的一场战争之中,先是田单输了一场,现在赵括又输了第2场,如何不让赵王怒发冲冠呢?
赵王环视一圈大殿之中的赵国重臣,语气冰冷的说道:
“难道说这堂堂一个赵国,竟然真的连一个和白起抗衡的人都找不到吗?”
李建坐在一旁听着赵王的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
其实说实话,真正能抗衡白起的人当然也是有的。
那就是廉颇还有李牧。
在李建看来,这两位就算1对1的时候比不上白起,那么两个人一起上,总是能和白起抗衡的吧。
“也不知道李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李建在心中暗自想到。
赵括中了计,那就说明白起对李牧那边一定也是有所设计的。
李牧应该不会中了白起的计策吧?
就在这个时候,平阳君赵豹突然开口了。
“事到如今,老臣觉得我们在正面战场上或许真的难以和秦军对抗,不如还请,大王派人和秦国议和,先争取一些时间再做打算。”
听到平阳君的这番话,大殿之中的赵国君臣脸色都是一变。
蔺相如第1个就站了起来,反驳道:
“赵括只不过是一名副将,他所率领的兵马也只不过是一支偏师,我们怎么能因为一支偏师的失败而对整个战场失去信心呢?”
平阳君并没有因为蔺相如的反驳而改变意见,他继续开口说道:
“虽然说赵括率领者只是一只偏师,但是管中窥豹,从这只偏师的战况也足以能够观察到,我军在战场的对抗上确实还是不如秦国军队的。”
“如果这场战争再继续打下去的话,我觉得可能会在战场上遭遇更加惨痛的失败。那这样的话还不如提前议和,割让几座城池给秦国,以争取进一步的发展时间算了。”
平阳君的议和之言,顿时就得到了几名赵国大臣的赞同。
在赵国之中,当然也不可能总是只有主战派,其实也有主和派的存在。
但是在之前赵国接连胜利的时候,主战派的声势是非常高涨的,主和派呢,当然也就发不出什么话语。
如今赵国在面对白起,已经连输了两阵,那么这样的情况下,主和派的声音逐渐变大了起来。
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打不赢就议和,这属于是诸侯国惯常的一个手法。
总不可能说打不赢也要坚持,继续硬着头皮打下去,直到把整个国家都打得灭亡为止吧。
就连赵王在听到了平阳君的这番话之后,也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是有点道理。
就在赵王开始认真的思考起,究竟要不要议和的时候。
李建站了起来,开口说话。
“大王何必如此担心呢,其实在臣看来,我们也并不是就一定会输给秦国了。”
赵王抬头看着李建,目光中露出了探寻的意思。
“李卿你的意思是?”
李建微微一笑,用非常有自信的语气说道:
“臣觉得我们的李牧将军就很有希望,识破白起的计谋说不定还能给白起重重一击呢。”
听到李建的话之后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一直没有开口的平原君忍不住哼了一声,对着李建说道:
“白起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李卿。就连赵括这样出色的年轻将领都被白起算计的死死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推荐的那个李牧就能够厉害到这种地步吧?”
其他的赵国重臣们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反驳李建,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不难看出基本上想法和平原君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李牧这个名字对于在场的这些赵国重臣来说还是太陌生了,完全就没有办法和赵括的知名度相提并论。
连赵括都不行,这个什么所谓的李牧真的能行吗?
赵国宦者令缪贤拿着一份紧急军情快步走进来。
“大王,这是前线刚刚传来的捷报!”
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就让赵王振奋起来。
“捷报?快,快念给寡人听听!”
这个时候的赵王实在是无比需要一个捷报来提振他的士气了。
在场的其他人同样也纷纷,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能在这个时候,为赵国取得一场胜利,莫非是那位战功卓著的廉颇大将军取得了突破吗?
一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变得无比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缪贤,想要知道接下来他所说的捷报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缪贤张开了手中的军情,高声的诵读了起来。
“臣廉颇启禀大王,将军李牧在河阳城率领军队识破了白起的计谋,烧毁了秦军至少50万石粮草,如今已经凯旋归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殿之中的赵国君臣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唯一一个例外的人,是李建。
这一刻李建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李牧能行。
能行,就是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