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经与李天宠两位罪臣,也已经被押解进京,就关在锦衣卫的召狱之中。
在嘉靖看来,这种畏战怕死,还克扣军饷的大臣就应该斩了。若不是吕本与杨博两人推举,嘉靖过几天真会下旨杀人。
现在听到朝中几位大臣的建议,嘉靖自己也盘算了一下。
杨博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张经与李天宠对于朝廷有功,而且都是沉稳之人。尤其是张经,早年在大明西南地区,面对各部族的复杂情况很有经验。
听了这一席话,嘉靖完全被打动。
他对严嵩道:“严阁老,张经与李天宠确实还有些用处,也曾是朝廷功臣。死罪可免,但是活罪不可饶。你们议一议,给这两人安排个什么官职,再外派辽东。”
徐阶这次接话很快,“陛下,辽东并未设置州府县治,若是给两人贬官,也只能是布政使司一级,仍旧是从二品和三品的大员。但这二人又是罪官,未免贬的太少。不如在辽北新设一府,由张经为知府,李天宠为通判,不过是正四品和正五品。而且一府草创,百废待兴,由得他们统筹军民去吧。”
杨博连连点头,“如此,便将其治所设在沈阳中卫那里,定其为沈阳府,治下之卫所皆由沈阳府所统领。陛下意下如何。”
对于他们所说的什么沈阳中卫在哪里,嘉靖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知道这种事应该没人敢开玩笑。
“众卿辛苦,此事就这么去办。”嘉靖又转向黄锦道:“你去让陆炳放了张经与李天宠,使两人休息两日,即刻北上沈阳中卫。”
张经与李天宠被从召狱放出来的时候,两人还是有些懵的。陛下这是要干啥?抓了人也不治罪,就直接放掉,然而连为何释放都没讲。他们两个人,自然是一头雾水。
旁边一小吏这时凑上来道:“两位大人,三日后可去吏部领职。至于是何职,还没定下来。”
也不等他们两人回话,小吏摇摇头,自己便走了。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傻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两人还是官员,但是并无人招呼。而且常年在外为官,此次又是被押解进京,身上别说分文没有,只看身上穿着和模样,和要饭的也差不多。
这三天时间,别说住了,就是连能吃口饱饭的地方都没有。
正在两人发愁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马驶到了近前。车厢的车门打来,一中年文士下车向两人施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拱。他的四轮马车,也是朱载坖刚试制出来,专门送了高拱一辆。
“两位大人,便是张尚书和李大人吧?”高拱笑着施礼问道。
“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待罪之身罢了。”张经意气有些消沉的道。
李天宠与高拱的年纪相仿,急忙抱拳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高拱笑笑,“在下翰林学士,高拱。”
“久仰久仰,高学士才华横溢名满天下,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张经也还礼道。
“两位,此地人多眼杂,不如上车。”高拱指了指四轮马车的车厢道:“找个地方给两位换身衣物,还略备了水酒,与两位洗洗晦气。”
张经与李天宠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但是衣物和食物都是急需的,也就顾不得许多。
高拱请两人上了马车,便让车夫直奔城外皇庄。
朱载坖听到嘉靖答应放人,便请老师高拱去接人。高拱也是慷慨激昂之人,否则之前也不会答应去严府说情。此时听闻张经与李天宠出狱,便毫无推辞。
马车驶入皇庄,朱载坖已经在院中等候。
张经和李天宠下了四轮马车,第一眼就看到身穿四爪金蟒闹海大红袍的朱载坖,两人吃了一惊。
“这是何意!”张经两眼睁圆,“殿下可知,大臣与藩王不得互相结交。”
李天宠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
朱载坖呵呵一笑,根本就没将对方的话当回事,“我朱载坖还是裕王,就是不知道,两位现在是何官职?”
高拱刚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了朱载坖的话,不由得摇头无语。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却都是表情一暗,答不上朱载坖的话。
“两位老大人,开个玩笑,且莫往心里去。”朱载坖向两人拱了拱手道:“此次得知两位在东南获得王江径大捷,却被赵文华诬告获罪,实在是不忍看到忠良被害,才坏了藩王不与大臣结交的规矩。更知道两位老大人被放出召狱,也定会困窘,因此才孟浪相请。”
张经与李天宠都惊异的看向朱载坖,无法判断这话的真假。
“不错,正是裕王殿下托我与严阁老求情,才能让两位只是贬官。”高拱恰到好处的开了口,“两位以为那赵文华只是诬告你们就可以了吗?他要冒领下王江径大捷之功,怎么可能不将你们置于死地。幸好殿下出手的早,才能救出二位,否则就危险了。”
张经与李天宠两人额头冒汗,他们原本还想着自己有功于朝廷,不可能被叛了死罪。但现在一回想,只怕真如高拱所说,会被处死。
朱载坖冲着几人一拱手,“让两位老大人与老师站在这里说话,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没有礼数。有什么话,不如我等进屋再说如何。”
在朱载坖的引领之下,一行人都进了客厅,由田义和孟冲两个新自上茶。又让田义领两去内堂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的时候,两人才有了几分朝中重臣的样子。
“不知裕王殿下,是如何救的我们二人。”李天宠向着朱载坖微微一躬身道。
朱载坖便将请高拱去严府的情况,大致与这两个人说了。
张经却叹了口气,“殿下救命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只是我等如今将要被贬官,却对殿下并无半点帮助,真是惭愧。”
“本王请老师救人,可不是为了施恩图报。”朱载后正色道:“老大人如果有此想法,那可是小看了本王。实在是两位老大人在东南有大功,岂能就这么折损在小人的手里?若是连这点正气都没有,我朱载坖又有什么脸面,做大明的藩王。只要两位老大人留下有用之身,使前线抗倭将士不再寒心,这便是对大明有好处的事了。否则抗倭将士心灰意冷,只怕东南局势崩坏,那些百姓又要遭罪。”
“殿下心怀天下,倒是老夫鼠肚鸡肠,以为殿下图谋我与李巡抚的声名。”张经站起来,对着朱载坖深深一揖,“老夫年事已高,还有几年余生,便为殿下奔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