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女真的老营被倭军攻破,羽柴秀吉嘴角露出一得意。
他可是在主公面前拿性命担保,幸好运气还不错,顺利拿下了女真老营。只要再将建州女真的那些老幼妇孺们都送到会宁城下,这建州女真便可从此灭族了。
但当他正要步入建州女真老营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嘹亮的号声。号声节奏分明响彻云宵,甚是激越。
随之而起的,便是一片片整齐的震天杀声,还有数不清的人影从数里之外出现!看那些人的装束,都是一色黑红相间的衣衫手中持着火铳,一座座方阵队列整齐划一,杀气如潮水一样扑面而来!
不用想,羽柴秀吉都知道,在这里能出来如此军容壮盛的军队,便只有明军。
此时倭军是孤军深入,羽柴秀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倭军。这个时候自然不宜恋战,还是先一步退走再说。
他一策马缰,便奔向至女真老营城门处大吼道:“不要活人,只要带着人头便可!能杀多少是多少,速退!”
这个命令不可谓不毒,简直是丧尽天良。可是这是战场,倭军也早已习惯如此作派,自然无人有任何不适。
喊完了命令之后,羽柴秀吉回头望了一眼正保持着方阵前行的明军,便拨马绕城向东北方向而走。
而后便是一队队的倭军,从女真老营之中退出,随着羽柴秀吉的方向跟了下去。
但是这些倭军之中,有不少人的腰间,都挂着滴血的人头。女真人特有的金钱鼠辫子,却成了方便携带捆绑在一起的绳子,其间的惨况让人目不忍睹。
远方的山坡之上,赵国忠与方大伟并肩而立。
“赵老将军,这些家伙真够毒的,连老弱也不放过。”方大伟皱眉道:“从城破到我军出现,不过几息的功夫。倭军冲进城去是能杀谁就杀谁,看到的一个也不放过,实在是残忍至极!”
赵国忠脸色也不好看,“久闻倭寇歹毒的很,我却没有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敢在我大明境山肆意滥杀手无寸铁之人,极其可恶。大伟,等下传令下去,我们也不必留俘虏。这等人面兽心之辈,没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方大伟一下也没等,当即便将传令兵叫了过来,命其传令不贸倭军俘虏。
看着传令兵骑马奔下山坡,方大伟才道:“李轩那边我也让人通知了,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没什么来不及的,倭军既敢深入我大明境内,想要逃回去便不可能。”赵国忠冷笑一声道:“这数万倭军的尸骨,怕是要铺满这数百里的道路。”
想了一想,方大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也不知道这倭军将领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真当我大明无人?几百里走过来,一点动静也没有,竟然不知道怕。”
这也不怪羽柴秀吉,原因在王直那里。以王直在东瀛的威望,和他受朱载坖所托的谋划,他告诉织田信长的消息都是假的且无人能揭穿。在他的口中,大明积蔽深重连年灾荒。刚刚镇压了粤、闽、浙、赣四省起义,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南洞乌又犯大明治下之地。
所以,在织田信长等东瀛统治者看来,大明已经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了。
要知道东瀛也是闭关锁国,并无外来消息的途径。就是往来于海上的商路,也是把持于王直之手。因此,王直所说的话,便成了东瀛外来消息的唯一途径。
羽柴秀吉,也是原为如此,才觉得大明无力巡视女真所居之地,才敢这样带兵冒进。
七万余倭军,要想一下子退走,也不是那么容易。
明军的火铳兵还是追上了一部分倭军,两边对轰之下,倭军火铳射程相对要短,而人数也少。基本上根本无法阻止明军前进,只是稍稍拖延明军步伐而已。三轮火铳齐射,便使这些断后的倭军死伤殆尽。
有了这片刻的功夫,倭军终于脱离了与明军火铳兵的交战。
方大伟命大部人马继续追击,他则带了数千人与赵国忠去了女真老营之中。
此时女真老营里几乎就是地狱,到处都是倒伏在地的无头尸体。路旁、屋门、树下、碾台之上。放眼望去,已经是血流成河的模样。
赵国忠摇头叹息道:“看看还有没有活人,找出来让他们安排后事吧。”
方大伟让手下跟来的兵丁分成小队去找人,很快便从一些偏僻的处所找到了些还活着的人。
原本女真老城居住了三四万人之多,此时还活着的,虽看上去还是黑压压一片,但实际已经不足一万。
“让大家受苦了!”赵国忠老将军须发颤抖道:“我接到军情,便立时带兵来援。兵到城外之时,正是刚刚城破之时。本以为救下了尔等一城之民,却不想这倭军穷凶极恶到这等地步!大家放心,今日这个仇,我赵国忠替你们报定了!我已传下军令,一个倭军俘虏也不留!全部处死给大家的新人偿命!”
方大伟在旁边看傻了,这老头真是会做戏。
经过赵国忠一番感同身受的讲话,还活着女真人中便有几名妇人低声哭泣。而后这声音便越来越大,最后一些女真老者都老泪横流。
“请大将军替我等报仇雪恨!”一名五六岁的女真孩子跑出来,猛的跪倒在赵国忠的面前。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口齿清晰伶俐,很是聪明。
有了这孩子开头,其余的女真人也纷纷跪倒,对着赵国忠用力磕头。
赵国忠下马,将最前面的小孩子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爱新觉罗·奴尔哈赤!我爹爱新觉罗·塔克世我爷爷爱新觉罗·觉昌安,他们两个今日已在城头被倭人杀了。请大将军给我爹我祖报仇!”小奴尔哈赤的脸上,全是愤然之色。
摸了摸奴尔哈赤的小脸,赵国忠叹了口气道:“你祖父我也见过几次,曾把酒相谈甚欢。不成想今日竟成永决,真是令人扼腕!”
方大伟转过身去,仿佛甚为难过,其实是不忍看到这小小孩童执着于仇恨。但他心中却也明白,建州女真改土归流已是定局。江河滚滚日新月异,大势既成便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