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收到了罗文龙的信,除了转送给严世藩,又抄写了一份给朱载坖。
京中还没开朝会,但是已经有急报,将倭寇攻破嘉兴的战报送到内阁。此事朱载坖也已经知道,只是不知详情。
很快,朱载坖便收到了胡宗宪的信,才知道徐海攻破嘉兴之时,还有一段情事。
对于这些徐海的花边新闻,朱载坖只是扫了一眼,并没关注。他关注的是嘉兴之战的损失,竟然如此巨大。
一座府城被攻破,死伤数千人,损失金银财货无数。明军战力之差,让朱载坖瞠目结舌。
眼下大明北方边镇虽然时有战事,但都是几百上千人的战斗,明军死伤也少有过百。而东南则不同,明明是乌和之众般的倭寇,却打的明军损失惨重。
朱载坖倒是想插手东南战事,可是苦于没有借口。而且身为皇子,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大臣,哪怕是外放之臣也不可以。
如果只是出钱出火器,朱载坖倒也承担的起。可是先进的火器交给懈怠的明军,还不等于是送给倭寇吗?
朱载坖忽然想起,自己在通州读书之时,是住在通惠书院。那通惠书院的创建之人名为阮鹗,阮鹗据说被外放浙江为提学副使。有了这个渊源,朱载坖才能名正言顺的去搭关系。即使半公开也没什么,阮鹗不过是个提学官,又无实权。
于是,朱载坖给阮鹗写了一封慰问信,托胡宗宪转交。
朱载坖与胡宗宪之间的联系,当然不能走大明的驿站,而是通过其他途径送过去的。
胡宗宪很快便收到了朱载坖的回信,请其向阮鹗转交慰问之意。
裕王殿下交游如此广阔吗?胡宗宪对朱载坖越发的看不透了。
请来阮鹗,胡宗宪将朱载坖的信转交过去,阮鹗就是一愣。
“胡大人,下官并不认得裕王殿下,为何殿下会有信给我?”阮鹗是真的摸不着头脑,而且心中也有所警惕。
皇子结交大臣,这是大忌,轻易不可触碰。
“阮大人不必如此小心,裕王殿下只是关心浙江倭情,应该并无他意。”胡宗宪一看对方,就知道在犹豫什么。
“或许是我多心,既然裕王殿下有书信在此,我看看便知。”阮鹗自嘲的一笑,打开朱载坖的书信。
看完朱载坖的信,阮鹗眉头皱的更紧。
“胡大人为何替裕王传书?”阮鹗开门见山的道:“难道皇子结交大臣之忌,胡大人也不清楚吗。”
胡宗宪面色平静,与阮鹗对视道:“阮大人如此问我,是何居心。我胡某人替你与裕王传书,难道还有罪了不成。”
阮鹗抖了抖手中的书信道:“胡大人还请过目,裕王写信给我,明显便是拉拢于我。”
接过对方手中的书信,胡宗宪低头看去。
“阮鹗先生亲启:本王自年前母丧,忧闷郁结于心。又得父皇斥责,更生怨病之气。为养身平气,自闭于通惠书院,日颂圣贤之书。由此始知,通惠书院为先生所建矣。载坖虽为皇子,受先生书院之惠,亦可为先生之门生。今得朝廷急报,嘉兴陷于倭寇之手,杭州亦危在旦夕。念先生之恩惠,心挂先生,以问平安。千里迢迢,无好礼相送,附银票万两于信中,祈先生善用之……”
胡宗宪看完信,不由得啧啧连声,“裕王殿下真是大方,难为他一个皇子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万两银子,就这么送给你了。你若不想要,便给我。”
说完,胡宗宪便去拿阮鹗手中的信封。
阮鹗急忙缩手道:“胡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银子可是裕王殿下送给我的。”
“你若怕陛下追究结交皇子之罪,便将银票给我。”胡宗宪笑道:“这许多银子我有大用。”
“老夫也想开了。”阮鹗忽然转变了态度,将信封放入袖中,“裕王殿下攀了我这层关系也没什么,正如信中所说,与我有师生之谊。学生给老师送银子,这算是束脩。”
胡宗宪却不想这就么便宜了阮鹗,“阮提学,你拿这许多银子有何用?前些日子倭寇攻下嘉兴,又驱赶百姓来杭州,若不是你力主开城放百姓进城,杀戮只怕会更大。朝廷不是已经给你叙功了吗,马上就有赏赐下来,为何还要拿着裕王的银票不放。”
阮鹗真想吐胡宗宪一脸,朝廷赏赐才多少银子?二百两都顶天了。哪有裕王如此大方,甩手就是一万两。
“胡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阮鹗正色道:“虽然这些银子是裕王殿下送于我的,但是我拿这银子也不是自己用。此间倭寇攻略正急,我会将银子拿来劳军。”
胡宗宪摆摆手道:“既然是劳军,我也不和你争。眼下广西的狼兵刚到苏松,你便拿着银子去劳军即可。莫要便宜卫所那些**,没得浪费了银子。”
阮鹗点点头,胡宗宪给的这个主意倒也不错,“胡大人所说,也正合下官之意。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将阮鹗送出门外,回到府内胡宗宪越想越是觉得朱载坖手段厉害。明摆着攀关系,理由正当,又用万两银子砸人,让人无法拒绝。他日裕王若是有事,请阮鹗出手,只怕阮鹗也不好推托。
虽然阮鹗仗着自己是个提学官,不掌军政之权,而没有多少顾忌。可是与裕王有过往来,便会打上裕王一党的印记。若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这身份可就敏感了。
胡宗宪不明白的是,裕王为什么要给阮鹗这个提学官如此多的银子,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朱载坖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直接给抗倭领们大把的银子。要真是那样,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嘉靖给圈禁起来。为了东南能缓解一些,他只得用这种曲线的方式,来支持一下抗倭之事。
除了给阮鹗万两白银,朱载坖还给王直去了信,让他从海上,给徐海找些麻烦。如此前后夹击,必然会有效果。
至于对王直督促或威胁的话,根本不用讲。王直一直有个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梦想,即使不出全力,也必然会让徐海不好受。
王直最近过的很是滋润,而且也得到了朝廷开始建造朝贡船队的消息,心中更是欣喜。一但朝廷开始出海,那就距离民间开海也不远了。要是裕王殿下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官身,混入朝贡船队,那就更合适了。
有了这些动力,王直对于找徐海的麻烦,也就更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