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沉吟了半晌,疑声问道:“我军先打下青远如何?青远城防坚固,只要在风军赶到之前,我军先占领青远城,以其城防做倚仗,再加上城内的囤积的粮草和物资,抵御风军两、三个月不成问题。”
长孙渊宏淡笑一声,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等大王派军来援了。”
“不可能!”长孙渊宏摆摆手,说道:“现在都城,已无兵可用,不然,大王也不会把我急调回来。我军现在就是孤军,没有增援,只能孤军奋战,即使在风军赶到之前能占领青远,也得被风军团团包围,困在城内,到时遭殃的可就不只是我们了,还要连累城中数十万的百姓,另外,青远是郡城,以前或许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物资,但是被风军占领之后,你还能确保风军仍把那些粮草和物资都留在城内吗?万一里面是座空城怎么办?没有粮草,我军还能坚持两、三个月吗?”
被长孙渊宏这么一问,魏征也没词了,他暗暗点头,长孙渊宏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啊,抢占青远是步险棋,一个不慎就得殃及全军以及满城的百姓,此为下策!想到这里,他问道:“难道,我军真就无路可走了吗?”
长孙渊宏说道:“还是那句话,退守河西,死抵风军西侵,等平定北方的杜基人后,再集中兵力,反扑河东,收复失地!”
魏征惊讶道:“风国想要的不就是河东吗?他们还会继续西进?”
长孙渊宏摇头而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唐寅不是个会轻易满足的人。”
魏征吸了口凉气,眼珠转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长孙渊宏的意思下,宁军没有在青远城外多加逗留,全军收拾营寨,只带细软,繁杂的辎重都不要了,连夜西退,这一退,以长孙渊宏和魏征为首的十多万宁国西部军一直退过漳河,全军驻守在漳河西岸的永州和顺昌二城之间,扎下大营,并从永州城和顺昌城调过来三百多艘战船以及两万余众的水军,严阵以待,摆出死守西岸的架势。
宁国西部军与风军在河东的一战,最终是以西部军的主动撤退而告终,看似西部军败了,但双方折损的兵力差不多,宁国西部军的伤亡有五万之众,风军的伤亡也有五万左右,当初进入河东的四十万风军精锐,打到现在,人力已缩减过半,剩下二十万出头。
仗打到这种程度,风国当然是可以接受,以二十万的伤亡换来整个河东地区,无论从哪个角度衡量都是值得的,国内凝重的气氛也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所取代。风国那么多代君主,都想收复河东,可是没有一人成功,风人都以为自己这辈子是别想再看到河东有重归风土的那一天了,没想到,如此强盛的宁国竟然被己国的新任君主唐寅所打败,若大的河东地区竟被唐寅全部收复回来,这时候,风国的国内已再听不到反对唐寅的声音,人们对唐寅的态度也由原本的观望渐渐转变成了盲目的崇拜,几乎所有的风人都坚信,唐寅是能领导风国越来越强盛的君主,是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大王。
事实证明,唐寅是让风国快速变的强大,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足,可是,同时也给风国带来无穷无尽的战争,使风国成为乱战旋涡的中心。
反观宁国,则是举国上下一片恐慌,宁国已经有百余年未在本土战场上吃过败仗了,在宁人的心目中,宁国就是帝国北方乃至整个帝国最为强大的诸侯国,宁军的军队是所向披靡无法战胜的不败之师,结果河东一战,把宁人的信心彻底打碎,接近百万的中央军在河东惨败,宁国的第一猛将长孙渊宏也在河东吃了败仗,不得不退守漳河以西,接踵而来的失利战报令宁人乱了分寸。人都是这样,自信心越强,把自己的位置摆的越高,人也就变的脆弱,越经受不起打击,现在宁国的状况正是这样。
良州的朝堂之上,现在已没有一个大臣再敢主战了,人们最担心的是,一旦风军乘胜继续西进,直攻良州怎么办?现在都城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到时拿什么去抵御风军?众大臣们的想法一致,与风国议和。
这两天,严初也睡不安稳,他实在想不明白,风军明明是异地作战,明明是国力空虚,而且只有区区四十万人,怎么就把己方百万大军杀的大败,连长孙渊宏都不是风军的敌手,风军是得到天助还是问题出在自己这边?
早朝,宁国王宫大殿。
严初刚坐到王椅上,右相张志弘就从班列走出来,拱手说道:“大王,臣有事上奏!”
严初深吸口气,摆手说道:“讲!”
“大王,长孙将军与魏将军统帅的二十万大军已于河东战败,现退守河西”
未等张志弘把话说完,严初猛的一拍桌案,发出的巨响声在大殿里荡起阵阵的回音。张志弘以及两侧的大臣们身子一哆嗦,不约而同的屈膝跪倒。严初站起身形,环视下面跪地的大臣们,大声喝道:“这个消息我昨天晚上就听说了,你们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要上奏吗?”
“大王”张志弘咽口吐沫,颤声说道:“风军次此出战,是早有准备,恐怕所贪图的也并非河东这一地,而是整个宁国,现在我军受北方杜基人的牵制,都城已无兵可用,一旦一旦风军继续西近,恐怕要直都城啊!”
严初气的身子直哆嗦,但又无法否认张志弘所说也是事实,现在他手里确确实实是没兵了,他握紧拳头,指甲都扣进掌心的肉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平缓一番情绪,问道:“张爱卿,那依你之见,我国要如何御敌?”
“议和!韬光养晦,后发制人!”张志弘急忙抬起头来,正色说道:“大王,风国贫瘠,对我国出兵,不外乎是为了颜面、金银和粮食,既然他们想要这些,我们就给他们好了,大王可先割让河东,并加赠金银来稳住风人,等解决完北方的忧患之后,便可其中精力,对付风国,到那时,我国兵盛将广,不愁收复不回河东,不愁驱逐不出风贼”
严初脸色先是一白,而后变的涨红,咬着牙说道:“张爱卿,你是让孤向风国认输,割地赔款?”
张志弘当然明白以严初那么高傲的性格,让他认输就已然是极为困难的事了,再加上割让河东、赔偿风国的战争损失,那就更难以接受了。他轻叹口气,说道:“大王,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啊!现在风强我弱,若是不做出一定的让步,后果将不堪设想。不过大王也不必担心,等日后我国军力恢复过来,割让给风国的河东地区我大宁还能收复,赔偿给风国的金银,我大宁也能加倍抢回来,请大王三思!”
割地赔款,若是以前,在严初的心里这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谁敢这么说,他当场就能将那人处死,不过现在,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抵御风军了。严初仿佛挨了一记闷锤似的,站起来的身形晃了两晃,缓缓坐了下去,他目光扫视左右,轻声问道:“列位爱卿也都认为孤该这么做吗?”
听闻他的问话,本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众人纷纷伏地叩首,齐声说道:“以权宜之计稳住风人,保我大宁根基不失,韬光养晦,日后再做图谋,此为上策,请大王明鉴!”
“呵呵”严初笑了,看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满朝文武大臣,他抑制不住内心想要发笑的冲动,国家危难之际,满朝的大臣却皆为贪生怕死之辈,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这就是自己所倚仗的大臣们啊!
人们不明白严初为何发笑,但也听出笑声中的嘲讽之意。众人低着脑袋,相互看看,又异口同声地说道:“与风国议和,是为确保我大宁的江山社稷,千百年来的基业,更是为让我大宁百姓免受兵戈之苦,大王英明,请大王决断!”
严初哼笑一声,他明白朝中的大臣们在想些什么,这些大臣,都是宁国的传统贵族,他们的封地皆不在河东,即便把河东割让给风国,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失去了河东,对宁国整体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但是不议和,又能怎么办呢?一旦风军突破漳河,直良州怎么办?自己难道还要被迫迁都不成?想到这里,严初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随后他站起身形,一甩袍袖,边向外走边说道:“既然列位爱卿都要议和,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议和吧,至于具体的内容,你们商议着决定,拟好之后,拿于我看。”
这句话,让众大臣们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人们齐齐叩首,大声呼道:“吾王圣明!”
已走到殿外的严初听着背后的喊声,他无奈地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