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沫觉得自己一直很公平。
学生面前,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并不能受到优待。
他点点头:“是,不过我是出于老师的立场,而不是一个父亲。”
“那好,”江溪点点头,“昨天,您的女儿故意没有通知我,让我生生迟到了十五分钟,苏笑笑,是不是?”
苏笑笑矢口否认:“你胡说!你自己睡迟了,还诬赖我!”
“江同学,凡事要讲求证据。”
江溪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拿出手机,点开昨晚的录音,里面放出一段很清晰的对话,从“你没什么想说的”开始,到“窝囊废”结束。
开始是苏笑笑,结束也是苏笑笑,逻辑清楚,证据完备。
如果说别人认不出苏笑笑的声音也就罢了,厉沫却绝对不会。
“你什么时候录的音,卑鄙!”
苏笑笑像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江溪鼻子道。
“要论卑鄙,挑起了事情,又矢口否认的苏同学你,恐怕更卑鄙,不仅卑鄙,还没担当。”江溪神情淡淡,可眼中的鄙夷却没人错认。
苏笑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厉沫皱着眉:“笑笑,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同学,这次是我监管不力,笑笑的行为确实有错在先,可你应该跟我们老师说,让老师来调停解决,而不是自己私自报复,这行为也非常不妥。”
厉教授摁着苏笑笑头,让她道歉。
苏笑笑梗着脖子站得笔直:“爸,凭什么?!”
“这里没有你爸!”
厉沫怒声,憋了又憋,眼里的失望在顷刻间流泻出来:“看看你,撒谎成性,以前别人跟我说,我女儿在学校横行霸道,专门欺负人,我还从来不信,现在呢?!”
“你管我?!你娶了那个狐狸精后,有管过我没?你除了过问我的成绩,有没有问过我一句开不开心?我退出天才班,你给过我一句关心么?以前没管过,现在也不用你管!”
苏笑笑哭着跑了出去。
江溪不意会听到这么私人的家事,顿时一脸尴尬。
【哇靠,看不出来啊,这厉教授看着一本正经,居然会跟狐狸精搅和在一块。】狐狸精可不是好东西,专门迷惑人的。
【不是那种狐狸精。】
江溪反驳,一边跟厉教授打了声招呼,一边往外走。
问话问到这儿,也问不下去了。厉教授头疼地抚了抚额头:这都什么事?!
苏笑笑的家事江溪没兴趣知道,她只知道经过这么一遭,这臭丫头大概能安分点。
等到深夜,苏笑笑也没回来住。
江溪直接盖被子睡了,第二天才在班里见到若无其事的苏笑笑,除了眼下一片青黑,见她来,依然跟斗鸡似的趾高气昂。
狗改不了吃屎。
江溪默默地吐槽,苏笑笑踢了踢她桌角:“喂,第二名!你别以为知道我家里的事……”
“——谁第二名?”
周州奇怪地转过头打断了她。
“她啊,江溪。”苏笑笑指着江溪,一脸理所当然,“她不是第二名么?”
幼稚鬼。
江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美人翻白眼依然是美人。周州一边感慨,一边掏了掏耳朵:“可据我所知,你跟江溪都是并列第一。”
“怎么可能?!”
这是苏笑笑最值得骄傲的资本,她一脸蔑视,将江溪上下扫了眼:“就凭她?”
“就凭我。”
江溪将书本摊开,支着下颔笑得一脸无邪:“难道你爸没跟你说?”
附近听到声音的同学都帮起嘴来。
“是啊,江溪跟你都只扣了一分。”
“我们老师也说了,这届出了个并列第一。”
说起来,苏笑笑的人缘不是一般二般的差,在这个全是尖子生的班级,谁乐意给人当洗脚婢呢?
都是自尊强盛的年纪,反倒大把看不惯她傲气的,看江溪,人漂亮又聪明,也没像她这样,看别人都像在看傻子。
苏笑笑脸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她这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理由,反倒怪起江溪没事先告诉她,让她如今在班里人面前出了个大丑——江溪从前看她秀优越感,是不是就是在看智障?
江溪给她补了一刀:
“苏同学,我呢,最不喜欢人家跟我玩阴的,直接正面来杠,我也还高看你一眼。偏你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整天出些幺蛾子,净做些下等人做的事,哦,对了——这下等人也是你说的,我丢还给你,你应该不介意吧?”
论比嘴炮,这些做学生的,哪比得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江溪。
苏笑笑气得攥紧了拳头,周遭异样的眼神扫来,如同在扒她的皮,让她瑟瑟发抖,苏笑笑还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只觉得又羞耻,又丢人。
一时间,教室内所有的窃窃私语,好像都在说她。
江溪见好就收,激将道:“听说苏同学以前是华罗庚少年天才班出来的?”
苏笑笑捂着脸:“关、关你什么事?”
“既然这样,就比比看谁能得了国金,苏同学,话说再多都没用,奖杯才是一切。”
江溪这么放话,也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几天省心。
照她的估计,苏笑笑这人心性窄,被宠坏了,易怒易爆,可好学生的自尊心也强,这么激将,恐怕接下来不会再用小事针对自己。
果然如她预估的一样,在剩下的几天里,苏笑笑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省队选拔赛,就在冬令营的第十天后,顺利地进行。
这时,整个南阳大学已经放假了。
除了几个留校的大学生,大部分教学楼都空荡荡一片,三百个人,每个班三十人,分成十个班,打乱了统考。试卷全国统一,历时两个小时,按最后统计的分数取五十名,进入省队。
第69章 抽奖
考试时间, 是上午八点半到十点半, 统共就两个小时。
当天批卷, 下午三点出成绩。
袁铁头天还没亮, 就乘着一辆特快列车一路哐当哐当地来到了南市。
今天南市的天气不太好, 雨夹雪下了一路, 等袁铁头缩肩耷脑地赶到南阳大学的考点, 整个人像是刚被人从冰窖里拎出来, 瑟瑟发抖得像是刚被阉割过的鸡子儿——
最让他着恼的是本来就没几根毛的地中海被彻底吹散了架, 半个光秃秃的脑门露了出来, 如同一个锃亮的铁锅。
主办方在考点贴心地设了个热水器, 老杨看他抖得可怜, 忙用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兑好递去:“怎么不撑把伞?”
袁铁头使力将头发往头顶捋, 想遮住光亮的脑门,一边喝了杯热水,整个人才像缓过来地喘了口气:“没顾上。”
“我们学校的孩子情况怎样?”
老杨耸了耸肩:“我也才来。”
他努了努下巴, 朝厉沫几个教授看过去:“要不你去问问?”
“咦,厉教授没去监考?”
厉沫袁铁头当然认识,在数学这一行当, z省就没几个不认识的。
“听说这届学生有个是厉教授自己的女儿, 他提出了避嫌。”
袁铁头点头赞叹:“厉教授真乃我辈楷模。”
他垫着脚朝正面对的教室左右看, 都没看到自家学校的几个娃,看来是被分配到别的班级了。
南阳大学空出了一整栋教学楼, 十个教室作为考点, 每班三个监考老师, 还有个场外监考时不时经过,严格自不必说,一个学校的学生都打散分配到不同的班级应考,最大程度上避免学生的抱团作弊。
十点半的铃声准时响了起来。
袁铁头赶忙将捂手的热水杯一饮而尽,翘首以盼。
一群半大不大的高中生晃荡着赶鸭似的从教室里跑出来。
可即使这么多学生中,袁铁头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江溪,这丫头连走路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即使天低云暗、阴雨绵绵,在这群惨绿少年里,就仿佛自带柔光。
“这儿!”
袁铁头招招手,江溪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锃光瓦亮的脑袋,不由弯了弯嘴角,加快脚步穿过人群,走到袁铁头身边点点头:
“袁老师。”
“没提前交卷?”
“没。”江溪补充了句:“我来回检查了三遍。”
省队选拔的试卷,难度要比上回的初赛高出许多,好像是打算一举淘汰掉大部分学生,许多大题涉及到的知识点都超纲了。
“三遍?”
旁边老杨招呼着自己学生,周州走到老杨身边,一听没顾上跟老师打招呼,率先竖起了大拇指:“江溪,您老牛!”
居然检查了三遍?!
这题目都难到他怀疑人生了。
周州在旬阳中学也是顶尖的那一拨,数学上极有天赋,都自主复习完大一大二的课程了,他最后一道大题只做了前两问,最后一问死也没做出来。
连忙拉着江溪在旁边对答案。
老杨拍了他脑袋一记:“下午三点就出成绩了,急什么?”
秦晋义、李诗意和卢登,以及旬阳中学的另外六个学生也都到了,头挨着头对答案,一听江溪全做完了,纷纷用不是人的眼神看她。
江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