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六点不到,天还没黑透,路边的街灯却亮起了一茬又一茬。
闹市人流如织,路人时不时地将视线扫到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咖啡店香气沿街飘散,沐浴在这温暖的香气里,江溪背靠着玻璃墙,一向紧绷的心难得放松了些。
陆远开门:“溪溪,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等我爸。”
果6熟悉的铃音响起。
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江溪随手接起:“喂?”
“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吗?”
江溪愣了愣:“我是。”
“认不出我来了?”唐胖子饶有兴趣地问,辨识度极高的嗓音穿过听筒。
江溪攥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紧紧崩起:“唐老师,你好。”
“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
意外之喜。
本来打算明天亲自去接触的江溪捏紧手中化妆袋,声音很冷静,“唐老师,咱们见面谈。”
“好,明天我去咖啡店找你。”
明天?
明天周一,要上学。
她时间很紧。
谈判这种事,向来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江溪一口咬死了:“唐老师真对不住,我工作日有事,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们今晚还在咖啡店碰头?”
“现在?”
江溪想起程店长说的唐胖子要孵鸡蛋。
“恩,就现在。”
她相信自己是潜力股,可单打独斗,总没有联合来得快。
江溪昨天一夜研究下来,只得出两个结论:直播界红人快,赚得多,可也乱;而唐谷,应该后面有人。
这世上从来卖耿直人设的,未必真耿直,而如唐谷这般随性还能出头的,要么自己是大牛有资源,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最关键,也是江溪最看中的一点,唐胖子看程店长的眼睛都比看自己亮。
这是一个真正热爱美食之人。
唐胖子来得很快,胖乎乎的身材,却偏偏套了件时下流行的修身西装,裤腿紧紧地绷在腿上,远远过来时,就跟滚过来一只球,旁人看了不免忍俊不禁。
不过显然主人公不觉得。
程澄迎出来,张开双臂:“胖子,稀客。”
“滚。”
唐胖子看起来跟他私交不错。
江溪适时扬手打了声招呼,“唐老师,来得很快呀。”
“废话。”唐谷生就一根粗神经,也许是美食上耗费的热情过剧,对美女的耐心还不如一个菠萝包,“进去直接谈。”
他有生意人的爽利,江溪在某些方面也快人快语,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谈妥了合作条件。
“提成我可以跟工作室三七分,我三工作室七,只有一个条件,我想抽身不干的话,随时可以抽身不干。”
唐谷不是软柿子,如果工作室捧出来的人只做几天就不干,那前期投入的成本不全打了水漂?
江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靠着假证,忽悠来了一年的卖身契。
如果提前离职,违约金百万,直播间和围脖全归工作室所有。
“成。”
唐谷收起合约,利落走人,并表示之后会在网上与她探讨推广计划。
程店长笑嗤了句,眼神有点伤感,见江溪睁大眼好奇地看他,没好气地挥手:“还不走?”
“老子咖啡店都打快烊了。”
江溪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路灯下江父靠在摩托车旁的身影,来不及多说,道了声别就匆匆冲了出去。
她难得笑的欢。
今天果真是幸运日。
少女潋滟的眸光里,倒映着一排排街灯,好像带着满天星河横冲直撞而来,冲入了路边少年的眼帘。
“江溪?!”
江溪转头,不意撞见一双诧异的眼睛:“卢皓?”
“你男朋友?”
程店长手里拎着钥匙锁门,瞥了一眼卢皓身上的高中服,漫无边际地想:现在怎么都流行年下小狼狗?难怪老子这种老腊肉不吃香了。
卢皓还在狐疑地看着江溪一身打扮,下意识地回:“不,我们是同学。”
高中生?!
同学?!
程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等反应过来,脑子一下子炸了:他妈老子雇佣了个未成年?!精明的唐胖子也给人忽悠了?!
未成年?!
江溪他妈是个未成年?!
老子他妈犯法了?
“江溪你……”程澄手气得发抖:“你未成年?你这他妈不是害老子吗?!”
江溪看到程澄紫涨的脸色,心咯噔了一声,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我也不多说了,明儿,不,你现在给我麻溜地走,我他妈雇不起你!”
【宿主,根据华国公约,雇佣未成年,属于知法犯法,要吃官司的。还有黄先生那的合约,恐怕也瞒不下去了。】
小铅冷冰冰无机质的反应,让江溪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滚蛋!】
第22章 一而再
“说吧, 怎么回事?”
程澄压了压胸□□腾的怒火, 抖着手从袋里掏烟点上, 还没抽几口, 想到那俩是高中生, 手一抖, 又给掐灭了。
马路牙子上没几个人, 路灯明明灭灭, 程澄凝重的脸色乍一眼看去, 像是催命的阎罗。
卢皓隐隐约约知道, 自己闯祸了:“江溪你在这打工?”
江溪没理他。
“我……”
她张了张口, 话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硬着头皮道歉:“店长, 对不起。”
江溪可以有一万种理由推脱,程店长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连看个法制频道都能看得泪水涟涟, 要真将事摊开来讲明,肯定不会再跟她计较。
可正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人,江溪反倒没话了。
“对不起?!”
程澄性子爆, 一听险些跳起来:“对不起他妈要有用, 要警察干嘛?江溪,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你来这打工, 又在这要紧地方, 回头查出来, 你没事,可老子是要吃官司的!”
江溪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到底多大?”
程澄突然叹了口气,对一个未成年,这气发着发着,就发不下去了。
“十六。”
“高二?”
“恩。”
“前几回在店门口看见的老头是你谁?”
“我爸。”
难怪。
程澄又有抽烟的冲动了,撵着之前才抽了几口的烟头:“缺钱?”
江溪没吭声。
这么小出来打工,不是娘老子不好,就是缺钱,看这老子天天车接车送,现在还垫着脚眼巴巴地往这里看的架势,感情不会不好。
那就只能是缺钱了。
程澄从内袋里掏出皮夹,拈出了十张红票子,“拿着,遣散费,以后这里别来了。”
江溪没接,也没动。
程澄不耐烦地一把塞进她手里:“拿着,瞎矫情什么?老子当年没钱上大学,天桥下摆地摊就天天巴望着人给我送钱来。”
江溪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洗过的明亮:“店长,可我喜欢咖啡店,不走成不?”
“难道你想过几个月到牢里探望老子?”
程澄没好气地道。
“如果不是雇佣关系呢?”
程澄一愣,撵烟的指尖挪了挪,江溪正儿八经地道,“就当我是您亲戚家的孩子,您不需要发工资,我来咖啡店帮忙,成不?”
“不发工资你欠的啊?”程澄习惯性毒舌。
“那是您做叔叔给的零花,不是工资。”江溪小心翼翼地试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