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感概,按照爷爷的描述,那的确不算什么恩情,不知道胡雨涵为何愿意帮助爷爷,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但不论如何,她总是改变了爷爷的一生,又护佑我解家如此久,现在我更是拜了人家为师,这段恩情已经早就牵连在一起,割舍不开了。
又和爷爷聊了许多往事,最后他老人家露出欣慰的笑容,破开阴阳路,直接去了地府。
和人不同,阴魂想要离开其实很简单,“心无牵挂,思之所至,皆为阴路”。简单来讲就是对尘世没有什么挂念后,只要思维延伸,便能破开阴路直达地府。
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清楚前往地府的办法的。这事虽然说来简单,可新死之人却很少知道,比如那位罗子昂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否则也不会呆头呆脑的留存阳间,最后被恶婴吞噬,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或许是胡雨涵有教过爷爷吧。
我也懒得乱猜其中缘由,老人家虽走的潇洒,但家里人却不知情,我内心犹豫几番,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没有告诉父母。
对普通人来讲,这些鬼魅之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将祠堂略微整理一番,重新盖上红布,我便锁上门,离开老宅向家里走去。
还没靠近,远远的,就看见有不少人围在我家门口,大声议论着什么,旁边还停了一支车队,打头的是灵车,后面则是出租、面的等等。
“这是谁的车啊,怎么停在解家门口了……”
“啧啧,你瞧瞧,这可是奔驰,不便宜呢。”
“听说有一百多万吧,也不知谁能有钱烧的,买这么贵的车……”
“切,你懂什么,能买这车的还在乎那点小钱?”
……
我快走几步,村民的议论声就传进了耳朵。
“得,原来这议论的事情还和我有关。”
我心里暗自嘀咕,分开人群向里走去。
“这不是解家小子嘛……”
“解家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有认识的邻居开口。
“张叔,我早上刚回来。”
我回应道。
“哎,是回来送你爷爷啊,小子,也别太难过了……”
“谢谢张叔。”
应对着,我刚走到门口,就见父亲和几位叔伯走了出来,正好迎面碰上。
“小非,你干嘛去了?这时候还胡乱瞎跑?”
父亲瞪了我一眼,道。
“没有,我就是……”
“行了,先别说这个,也不知道谁的车,停在这有点挡路,棺材抬不进去,你过来,和大家伙搭把手,先把这车往后挪挪,都注意点,别给擦坏了,听说这车挺贵呢。”
父亲也没打算听我解释,直接打断我说道。
“额……”
我心里一虚,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当时回来的急,也没想到这些,车停的的确有些碍事了。眼见父亲已经开始招呼邻居们帮忙,我赶紧上前阻止道,“别,别,谢谢大家了,那个,爸,这是我开回来的,我现在就挪。”
“啥玩意?你开回来的?”
父亲登时愣住了,周围一众邻里乡亲也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满脸惊讶。
“呀,这是小非的车啊,小非,你这是发了啊。”
静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这么一句来,顿时场面便陷入混乱,乡亲们几乎一瞬间就把我包围,七嘴八舌道,“小非,现在做什么买卖呢?”
“小非,有机会带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也出去见识见识呗……”
“小非,处对象没呢?你看我家闺女怎么样……”
……
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挺飘飘然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不过这种事略微感受下也就罢了,千万不能深陷进去。
我大脑还算比较清醒,同时也被众人吵得头大,连连摆手道,“那个,叔叔,阿姨,这不是我的车,是我老板的,我这不是有急事要回来吗,老板就好心借给我开了。”
“哦,不是你的啊。”
“说的也是,你才毕业多久啊,怎么能突然就买的起这么好的车。”
“嗯嗯,你老板人还真不错,能把车借给你。”
……
听到我的解释后,众人也是终于冷静下来,热情瞬间减退至少一半,让我不得不感概金钱的魅力。倒不是说这些乡亲势利眼或者爱巴结,只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物质的社会,人们自然而然的,也会变的跟物质挂钩,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我拿出钥匙,上车发动,乡亲们自发让开道路,我把车倒出去老远,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随后重新回到家里,看着乡亲们帮忙把棺材抬到灵车上。
按照我老家的习俗,长者去世,抬棺木和下葬等等,是不需要亲属动手的,都要朋友帮忙,这样才证明家里交友广阔,不然会显得你交际不好,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还需要自己家里人动手,这是很丢人的。
放好棺木,灵车即时起程。
父亲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非,既然你也开车了,就跟着一起去殡仪馆吧,正好临时租的车不太够,你帮着送送大家。”
“好。”
我点头应道。
这是父亲第一次安排我做事,以前家里大事小情从来都不允许我插手,这一次,从他郑重的眼神中,我明白,自己在父亲的眼中,终于长大了。
安排乡亲们都上车队坐好,我也回到车上。
这时在车旁早就有几个人等着了,我一瞧,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刘昊天。
我俩可以说是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到大的,这小子最调皮,在学校坏事没少干,自然也是挨老师揍最多,每次挨揍的时候,还总爱缩着脖子给我们挤眉弄眼,加上他个头小,我们就给他起了个耗子的绰号。
后来,我到燕京上大学,他则是留在了老家,早早投入工作,自此我们也就分开了。
“耗子,你也来了?”
我招呼道。
“什么话?这么大的事,我老爸都来了,我能不来吗。”
刘昊天撇着嘴说道,“你也不说通知哥们一声,我还是从老爸那知道的,怎么的,现在发财了,瞧不起原来的穷哥们了?”
“滚蛋。”
瞧他神色我就知道这货是在开玩笑,也没在意,随手打开车门,道,“我发的什么财啊,车又不是我的,这次是回来的着急,也没想起来通知你们。”
“行了,哥们理解。”
刘昊天自然的钻进副驾驶,“螃蟹,多了我也不说,节哀吧,别太伤心。”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螃蟹是我的外号,当然也是这帮损友起的,从小学就一直在叫,直到大学后才在我耳边消失。许多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猛然从他口出吐出来,让我不禁有些怀念。
他见我不出声,以为我心里难受,还伸手拍了下我,递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心中无奈,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说实话,刚见到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的确难过非常,可是后来看见他的灵魂,又知道他现在的去处,我这心里就已经不那么伤心了。
等后面两位乡亲也坐上车后,我便发车跟上了送殡车队。
“螃蟹,你在燕京那做什么工作呢?看样子现在混的不错啊。”
路上,刘昊天随意的和我闲聊。
“房产中介,现在燕京那边房价涨得厉害,所以这行利润还可以。”
我用早就想好的托词回复道。
“成啊,咱们几个现在也就你混的最有出息了。”
刘昊天很是感慨,“你看我,大学没念,直接被父亲逼着去了榨油厂,成了实打实的油耗子,累死累活干上四年,到现在也就混个车间组长,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多,要不是有你这兄弟,我这辈子能不能坐上奔驰车都不一定。”
刘昊天一边说着,一边羡慕的四下摩挲,观察车里的内饰。
他从小就很喜欢车,这一类的杂志更没少看,理论知识堪称极强,只是限于家庭原因,没有办法进行实践罢了。
如果不是碰上祁天川,恐怕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吧。
我心里想着。
“靠!”
就在这时,刘昊天身子突然一定,大吼出声。
我被他吓得一哆嗦,方向盘都差点没握稳,转头瞪了他一眼,见他从车手抠里掏出了行驶证,翻开摊在手中,正定定的看着。
“瞎嚎什么呢?你也不怕咱们车毁人亡,你个死耗子,你不要命老子还要呢。”
我没好气道。
“要命,谁说老子不要命了。”
刘昊天楞了一会才回过神来,随后瞪着我道,“螃蟹,你跟我说实话,这车是不是你的,兄弟又不找你借钱,还用得着瞒我吗?”
“谁瞒着你了?”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这车真是我老板的,我不是说了吗?”
“哦。”
刘昊天看着我,忽的眼神又飘向后座的两位乡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成,这事以后再聊。”
我被他弄得有些发蒙,不知道这货在寻思什么。
看见他手里拿的行驶证,我心中猛地一动,想到了什么。
伸手将行驶证抢过,我抽空向上面看去,果然,车辆所有人信息栏上,清楚的标示着解非两个字。
“靠!”
和刘昊天的表现一样,在看见这两个字时,我也忍不住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