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寂突然变得无言以对,这份情,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如此至深了?他们之间,岂有未来可言?
阿宝,你是否忘记了,那个叫阮傲霜的女孩,才是你未来的媳妇,才是你该用命去保护的人?
“吃了它。”相较于无寂,顾倾城就显得冷静得多了,自她回神那一刻,便上前迅速点了阿宝身上的几处大穴,令血液停止流动,又递予阿宝一粒保命丸,令他服下。
与此同时,她右手一扬,手中软剑脱手而出,似长了眼睛般直逼宰相命脉,宰相没有躲开的意思,迎着软剑而上,挥手斩断软剑,欲图一口气杀掉顾倾城与突然出现的阿宝。
顾倾城差点死在宰相手中,她分明知道对方的厉害,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岂会再给对方下杀手的机会?
除了无寂,没有人知道,顾倾城那把软剑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毒药,宰相以为这次可以轻松杀掉顾倾城与阿宝,再杀掉无寂,在软剑擦地身体,留下一道血痕之时,并没有在意那么多,手中长剑飞舞,直接将软剑斩成几段。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在软剑碎裂那一瞬间,一缕幽香扑鼻而来,宰相就算再是谨慎,也未能想到软剑中还藏着毒,且是那种一触即发,无孔不入的毒,它只是一种气体,迅速快得无以比拟,别说宰相没有料到,就算他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躲闪不及。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毒,剑与毒几乎算是一体的,身上被剑所划伤,又闻了剑体中的幽香,那么,死亡是眨眼间的事情;身上未曾被剑所伤,这缕幽香又是一种普通到不足以致命的毒。可是,此毒中有一味药材能够引发无寂身上的寒毒,若非如此关键的时刻,顾倾城根本就不会用,要知道。
在剑尖距离阿宝的身体不到三公分的距离,宰相应声倒地,甚至来不及反应,已是七孔流血而亡。
再看阿宝与无寂,两人的脸色皆已变得苍白如纸,斗大的汗珠自两人额头上落下,从他们紧蹙的眉头,不难看出,两人都非常痛苦。
在顾倾城心里,无寂始终是最重要的,看到他痛苦,也只是出于本能地奔到他身边,关心地问“司辰,怎么样?”
“救、他。”无寂轻轻摇了摇头,看向阿宝,话却是对顾倾城说的。
顾倾城看都没有看阿宝一眼,抓住无寂的手便把脉,道“他的伤口并没有伤及要害,又已经不再流血,暂时是死不了的,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我没事。”无寂能够感受到顾倾城的颤抖,为了让她安心,他勉强扯开一个笑容,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对不起,软剑内的毒中,有一味药材可以引发你体内的毒。”顾城倾根本性就不信无寂的话,一边检查,一边说“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如此隐忍。”
“无寂,你。。。”阿宝一剑贯穿身体,虽说不致命,却也非常严重,他如此费力的支撑,也只是因为没有看到无寂平安无事。然而,他才开口说话,便被顾倾城打断“有力气说话,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保持一点体力。”
“倾城。。。”无寂怕阿宝与顾倾城在这样的情况下吵起来,遂开口劝誎,可他的话才出,便被顾倾城打断,她说“司辰,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他怎样。”
无寂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体内的毒发作起来,疼痛、刺骨的寒冷,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而下,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透明得如水晶一般,浅粉色的唇亦变了色彩,哆嗦着。
阿宝大骇,伸手想要抱住他,却被顾倾城抢了先,顾倾城一手搂着无寂,一手取出一个白色的青花瓷瓶,打开,自里面取出一粒黄色的药丸,塞到无寂口中,又取出银针,在他身上各处相关穴位扎针。
为无寂缓解痛苦,顾倾城已经做得相当顺手,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娴熟,相当快速,可是,每一次,她的心都那么疼,撕心裂肺的,真的很想哭,不过,她愣是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快而准地为无寂扎下每一根银针。
待到九九八十一根银针都扎在无寂身上各处,顾倾城的脸色并不比无寂好持多少,额头上的汗水,混合着眼中的泪水,花了整张小脸。
无寂看得非常心疼,他知道顾倾城见不得他毒发痛苦的模样,不只一次地要求顾倾城在他毒发的时候找师傅来帮他,可顾倾城明明心疼得要死,还是固执地亲力亲为。
“好了,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哭什么?”无寂伸手抹去顾倾城眼角的泪水,心疼地劝道。
无寂与倾城相识十二载,倾城哭的次数少之又少,且,每一次都是因为他,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怎会不心疼?
“你本来可以不必承受如此痛苦,是我让你的毒提前发了。”顾倾城心里有些懊悔,她为什么就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杀宰相呢?
无寂说“说什么傻话呢?如果你不那样做,或许,我们都不在了。你没有做错,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你也知道,我的毒再过几天也该发了,现在发作,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并无大碍。”
“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他将伤口处理好。”哭过之后,顾倾城突然想到阿宝的伤还没有真正的处理,转而走向阿宝。
阿宝静静地看着无寂与顾倾城的互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老早就清楚,他与无寂在一起的可能性小得可怜。
顾倾城也爱无寂,自第一次见面,便看出了阿宝对无寂不同的情感,那个时候,她可以将他当成情敌,与他针锋相对,现在,她只是作为一个医者,为伤者诊治,所有的私人感情都得藏到角落。
阿宝也不担心顾倾城会趁机害他,或许,这也是对无寂的一种信任吧,他相信无寂喜欢的人,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故而,在顾倾城转身过来,伸手为他处理伤口时,他将身体放得很轻松,很轻松。
其实,顾倾城就是那种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罢了。再者,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不择手段去争取的,也只有夜司辰一个而已。之所以救阿宝,一来是因为他与司辰关系不一样;二来是因为她是医者,救人乃是份内之事;三来是因为她有自信,司辰不会爱上阿宝。
顾倾城取出所需之药与针线,抬手便将阿宝的上衣而撕碎,用医用棉沾着洒精为其擦净伤口,然后,在伤口处撒下曼陀罗,随手扔给阿宝一块布,道“曼陀罗虽有麻醉之效,却不代表不会疼,一会儿,我帮你将伤口缝起来,这样伤口能够好得快一些,疼的话,就咬着。”
“谢谢!”阿宝接过布,真诚道谢。
“应该是我谢你,若非是你,现在倒下的会是司辰,他的心脏所处之位很正常,所以,没有你的不顾一切,或许,我就永远失去他了。”这么说,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顾倾城是将司辰当成自己的人,而阿宝是外人。
阿宝与无寂同时默,前者是无言以对,后者是不想反驳,经历此事,他的心意坚决了,虽说他还有多少时间可活,无人知晓,但他不想给自己和所爱之人留下任何遗憾。他爱倾城,害怕失去倾城,倾城亦爱他,怕失去他,与其为着那些不确定而浪费时间,不如就接受了,两人一起度过还可以拥有的时光。
顾倾城也不再说什么,她取过针线,将针在火下烤,以消毒。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曼陀罗发挥效用了,针也消过毒了,顾倾城拿着针线凑近阿宝,道“忍着点。”
话音刚落下,见阿宝将布咬在嘴里,她才开始为阿宝缝合。
一剑贯穿,伤口不算特别大,但是,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看上去很是狰狞。顾倾城找准地方,便下手,一针一线,速度很快,前后皆缝,很短的时间便搞定了。
缝好伤口之后,顾倾城又撒上一层药粉,用布将伤口包好。阿宝的衣服已经碎掉,不能再穿,顾倾城直接扒掉一个黑衣人身上的衣服扔给阿宝,道“凑合着先穿上。”
说完,也不管阿宝是否会穿,直接走到无寂面前,将无寂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又做了一些相关工作,确定无寂身上的毒已经压制下去,才又问“司辰,感觉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刚经历一场毒发,无寂就像是刚从炼狱走了一遭,浑身乏力,脸色依旧苍白着,但比之前又好上了不少。
顾倾城说“以后,不许再这样。”
无寂愣了一下,顾倾城补充道“不要再傻不啦叽地跑出来为我挡危险,你该知道,若你有个什么,我会痛苦死的。”
“当时,我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无寂微微一笑,尽管有些苍白,有些无力,依旧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闻言,顾倾城心里是欢喜的,这么多年了,于她而言,这是无寂到目前为止,说过的最动听的一句情话。
“司辰,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顾倾城眸光灼灼地看着无寂,满眼期待。
阿宝也看着无寂,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无寂回视顾倾城,正欲回答,不远处便传来了脚步之声,三人同时回头,便见四十八铁骑,带着擎王爷与擎王妃,以及伤重的如云、如风出来了。
近了,擎王爷与擎王妃也看到了无寂与顾倾城,擎王爷又是欣喜,又是叹息。“司辰,你不该回来的。”
“父王、母妃,你们是司辰的父母,你们有难,司辰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无寂看着擎王爷与擎王妃,如是道。
“司辰,我们都知道你孝顺,可是。。。”擎王妃幽幽一叹,道“你能帮我们照顾好风墨,我们便是死也无憾了。”
“真的无憾吗?父王、母妃,你们真的甘心?拱手让出皇位,竟落到满门抄斩的下场,或许,擎王府一倒,边关战事将不断,风林国灭亡,乃是迟早之事。”无寂知道,有那么一天,会亡的不仅仅是风林国,就连应龙、天御两个大国都无可避免,可是,他不好说,也不忍说。
顾倾城知道无寂的能力,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来,又考虑到几人的身体,遂道“天已经快亮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你们身上都多少有些伤口,先回客栈处理伤口才是。”
听顾倾城这么说,在场的人也不再说什么,毕竟,她说的也在理。
擎王爷与擎王妃也是会想之人,并没有因为这是劫狱而拒绝出去,相反的,他们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四十八铁骑神秘地将受伤的几人送回客栈之后,便又神秘地失踪了。
客栈内,自无寂离开,清风、清云立刻迎了上来,帮忙着将伤员扶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顾倾城便令清风、清云将被子铺在地上,将虚弱的擎王爷与擎王妃,以及如云、如风扶躺在地上,后,一个一个地为他们检查、处理。无寂身体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也开始帮着顾倾城冶疗伤员。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得顾倾城与无寂忙完,天已大亮,顾倾城将擎王爷与擎王妃扶去她住的床上,这才对无寂他们说“你们都先歇会儿,我去给你们叫些吃的,另外再多要两间房。”
说完,顾倾城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将清醒的清风、清云也一并叫了出去“清风、清云,你们跟我一起去吧,顺便出去买些东西。”
清风、清云看了无寂一眼,见无寂点头,两人便跟着顾倾城离开了,离开之前,顾倾城特意给了无寂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顺手将屋子的门给关上了。
阿宝一直都在,顾倾城岂能不懂?既然阿宝与无寂之间有话要说,那么,她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说清楚也好。
对于倾城的体贴,无寂心里很感动,他想,如她那般的女子,真的很难令人不心动。
顾倾城带着清风、清云刚走出后院,便遇上匆匆而来的阮傲霜,阮傲霜一眼便认出了顾倾城,在顾倾城将越过她离去时,大胆地喊住了她“姑娘,请留步。”
顾倾城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阮傲霜“我们认识?”
“我是司辰的表姐。”阮傲霜说“你是司辰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成功取悦了顾倾城,她扭头对清风、清云交待了一声,让他们出去买一些所需药材,这才回头对阮傲霜说“不知表姐找我何事?”
“司辰在吗?”阮傲霜看向无寂的屋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正好打在两人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两个相坐而对的身影。不必开门,她也能够猜测得出,与无寂相对而坐那个人到底是谁。
顾倾城顺着阮傲霜的视线看去,原本坐着的阿宝已经起身走到无寂身边蹲下,错位之下,很像两人在亲吻,但倾城知道不是。回头又看了阮傲霜一眼,她想,若这个漂亮的女孩真是司辰的表姐,那么,是否也该认识那个叫月铭扬的男子呢?如此想着,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也看到了,司辰在,你到底是想找司辰,还是司辰身边的男子呢?”
“你认为呢?”阮傲霜不答反问。
如此一问,反倒令顾倾城心中的猜测更为确定,她说“若我猜测不错的话,你是来找那个叫月铭扬的男子吧?你爱他,可是,他爱的人却是司辰。”
“你很聪明。”阮傲霜幽幽一叹,并未回头,道“哪怕司辰是男子,铭扬的心里依旧只有他,或许,说来你不会相信,铭扬爱司辰,爱了十几年了。”
顾倾城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爱的人受了伤,待他出来,好好照顾他,让他知道,身后还有一个你。既然爱,就别放弃了,或许,他现在不爱你,但一辈子那么长,并不代表他以后都不会接受你。”
话到这里,顾倾城特意又看了屋子内的剪影一眼,依旧是相拥的画面,她再次回头看了看阮傲霜一眼,只见阮傲霜贝齿咬着下唇,满目忧伤,心有不忍,又道“有些时候,眼见未必为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顾倾城也真的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阮傲霜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屋内的情景,若有所思。
屋内,只有无寂与阿宝两个人,阿宝清楚地记得,他为无寂挡下那一剑的时候,无寂唤的他什么,这会儿,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想再将问题憋在心里。他眸光灼灼地看着无寂,问“无寂,其实,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不肯认我们?就因为你的不良于行?”
“阿宝,在天牢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中了毒。”无寂说“这毒,还是当初苏芷妍下在我身上的,这么多年了,就连号称神医的顾云谦,以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顾倾城都没有办法解除,只能压制我体内的毒。”
“我之所以不良于行,就是因为那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活,我们已经分别十二年了,你们应该当我在十二年前便死了。”
“若相认,我若离去,你们岂非更加痛苦?与其给了你们希望,又让你们绝望,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你们希望。”
“那么顾倾城呢?”阿宝反问。“为什么她就可以?”
“阿宝,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莫非你忘了,你真正指腹为婚的妻子是阮傲霜,我的表姐,而非是我夜司辰?”无寂不答反问。
“无寂,若没有傲霜,你是否就能接受我了呢?”阿宝定定地看着无寂,似是不要一个答案,绝不罢休。
“铭扬,你该知道,你所问的问题,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世界上没有那么不合理的假设。”无寂并未直接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无寂。。。”阿宝起身走向无寂,执着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变过,你也并不讨厌我,不是吗?我并不在意你是不是不良于行,也不在乎你还有多长时间可活,只要有你在身边,哪怕仅仅一天,我也甘愿。。。”
“铭扬,不要再说了。”无寂打断阿宝,道“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你应该看看身边的人,怜取眼前人,表姐她很爱你。”顿了顿,又道“对不起,夜司辰爱的人只有顾倾城。”
明明心里有猜测,但真的从无寂口中听到答案,阿宝心里仍是千万种滋味划过,难受得无以复加。
“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的地步?”忆及他赶到天牢时看到那一幕,阿宝的心,再一次紧紧纠在一起,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亦是一种彻骨的疼痛。
“是。”无寂回答得相当干脆,若非发生那样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爱她,竟已是如此至深。
两人一时无话,静。。。
不知过了多久,阿宝才缓缓开口“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好。”无寂也没有反对,就算曾经的记忆并不是完全都特别清晰,他却始终记得,阿宝待他一直很好,很好。
得到无寂的应允,阿宝伸手将无寂拥在怀中,无寂回抱着阿宝,两人久久无话。
阿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可是,面对无寂,他却总是无能为力的,如果说顾倾城才是无寂的幸福,那么,他愿意选择放手;如果说无寂希望他好好跟傲霜在一起,那么,他也可以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安心,哪怕万分不舍。
无寂,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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