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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 第45节

“有什么不一样?”

颜幼卿不说话了,脸烫得如同刚出锅的烙饼,细密的汗珠挂满额头。他想,这怎么能一样。峻轩兄明明知道有什么不一样,还偏要开口问,偏要这时候这样开口问……

安裕容却在他略显长久的沉默中生起了疑虑。

自两人把话说开,互许承诺,如此亲近尚属头回。一来幼卿面薄害羞,二来京城之内危机重重,两人挑明心意,行动间却无一丝出格之处。今日顺利出城,情势缓和,安裕容忍到此刻,便是柳下惠再生,也有些忍不下去了。他下定了决心要更进一步,这时候才意识到,此事于幼卿,大约前所未有。他也许未必当真明白,抑或虽然明白,却未必当真乐于接受。

满心热忱如潮水般退却。他缓缓松开手,按捺住心底怯意,轻声问:“幼卿,那日你答应了我,生死相随,朝夕相守,是不是?”

颜幼卿得以从几乎要窒息的圈禁中喘气,“嗯”一声,算是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人世间唯有什么关系,才当得起这八个字?”安裕容停一停,补充,“不是父母子女,不是兄弟姐妹,不是友人知己,不是君臣主仆。两个人,该是什么关系,才能彼此承诺,生死相随,朝夕相守?”

安裕容在黑暗中抚摸颜幼卿的脸,渐渐摸到眉梢眼角。他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于是继续道:“幼卿,我要听你告诉我,你究竟知不知道?”

颜幼卿不再因过分紧张而无暇思考,终于听出峻轩兄语气中的凝重与企盼。

他期期艾艾,然而到底口齿清晰地答道:“是,是……夫妻。”

“嗯,是夫妻。”安裕容暗中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不知不觉中胳膊再次收拢,嘴唇贴在对方耳廓处,以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所以,幼卿,你明白的,我想与你做夫妻。你答应了,是不是?”

安裕容这回不再等他出声,便接着道:“你既答应了我,便不许反悔。你若是临阵反悔,便是要我的命。幼卿,你不是这样不讲道义的人。”

“不……不反悔。”

若非两人紧贴在一处,安裕容几乎要错过这句转瞬即逝的应答。他笑了,片刻前的动摇与惶惑仿佛不曾存在,还是那个城府深阻胜券在握的安公子。

“那你知不知道,夫妻之间,除去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还有一桩最重要的礼仪是什么?”

“是……什么?”

“嗯,是周公之礼。”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正经,颜幼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霎那间回到之前难以呼吸的紧张状态。

安裕容抱住他,顺着脊椎缓缓抚拍,道:“幼卿,我喜欢你,恋慕你,故而渴望与你肌肤相亲。那你呢?你这般抗拒,是不喜欢,不愿意,还是不习惯?”

颜幼卿从他低沉的语声中听出几分哀怨与忧虑,忽地明白过来,因为自己的无措慌张,峻轩兄伤心了。

他试探着伸手回抱对方,小声而坚定地回答:“我没有不喜欢,也……没有不愿意。”

半夜,蚊帐中宛如幽咽呻吟般的低微动静终于完全平息下来。

月光自敞开的窗户斜斜射入,在房间当中投下一方清浅的白。因了这一方白色的映照,屋中反比入夜时更显亮堂。一只手从蚊帐里伸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油灯。却被另一只手追出来按住:“别、别点灯。”嗓音极低,且带着疲累过后的沙哑。

安裕容眨眨眼,捉住颜幼卿的胳膊放回帐中:“勉强看得见,不点也行。我记得先前伙计在屋里放了备用的净水,拧个湿帕子过来给你擦擦。”

“我自己去。”

“乖,躺着,我去。”安裕容在他肩膀上轻轻压了压,拉开蚊帐下床,又飞快地将帐沿合上,走到窗前盆架前,取下布巾,端着整盆水回到床边。他向来不羁,这时候更懒得拘束,整个的一丝不挂走来走去。月光里白皙的身体颀长健美,恍如镀上了一层银辉。颜幼卿躺在床上,透过稀疏的棉纱侧头往外看。他心里害羞得不得了,偏挪不开眼睛。他当然知道峻轩兄好看,可为什么会好看到如此程度,比那西洋画上洗澡的神仙还要好看。

恍惚间安裕容已经上了床。冰凉的帕子覆上额头,擦干了汗珠,也缓和了迷乱的情思。颜幼卿抓住巾帕,坚持自己擦。安裕容便松了手,盘坐在侧默默凝视。硬是在一片晦暗中把颜幼卿看得无法抵挡,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安裕容心中满足而得意,为夙愿得偿,亦为自己事到临头时的克制与分寸,否则幼卿哪里能得如此活泼的羞涩。他早已过了莽撞放纵的年纪,懂得循序渐进的妙处,如登山,如涉水,如育苗,如烹饪。

“很晚了,抓紧睡罢。明日起来,记得抹了粉再出去。每日少抹一点,过些日子,便可推说晒黑了,不必再抹。”安裕容说得有趣,笑起来。拿着帕子下床,端起水盆回到盆架前,临窗对月,十分豪放地收拾自己身下一片狼藉。

颜幼卿轻轻翻身,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偷看他背影。寂静的夜晚,巾帕在水中搅动出入,声音格外鲜明。颜幼卿听着那一下又一下“哗啦”之声,渐渐抵不住困意,阖上眼帘。忽然,一阵模糊人语传入耳际,声音压得很低,此情此景却无端突兀惊心。颜幼卿陡然睁眼,一跃而起,赤足跳下床,两步走到门边,贴在门板上倾听。

安裕容回身看见他动作,吓一大跳,旋即镇定,无声走回床边,站立不动,等他听出结果。

大约十几分钟工夫,颜幼卿直起身走回来,两人悄声耳语。

“刚才有人在外面,说的盎格鲁语。”

“是和咱们一起来的洋人?”安裕容笑,“用不惯上房里的马桶,出去找茅房撒尿么?”

颜幼卿不接他这句玩笑:“是两个人。一个听着像安迪。另一个……”皱眉,“不是一起来的洋人,可听着偏又有些耳熟,奇怪……”

安裕容想了想:“不该这个时候有别的洋人上门住店。莫非你听错了?”

“我出去看看。”

安裕容拉住他。

“我就看看,没人会发现。”

安裕容把他往怀里一带:“你就这样去看?”

肌肤相贴,清凉而湿润。颜幼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急切间光裸着下了床,差点又羞出一头汗。

安裕容给他套上衣衫,提了鞋子过来叫他穿上,把门拉开一条缝:“快去快回,多加小心。”见他闪身出去,心里很为自己今夜适时的克制而庆幸。

颜幼卿回来得相当快。

“安迪房里亮着灯,果然多了一个人。两人只说了几句话,是盎格鲁语,听不出究竟说的什么。”颜幼卿脱鞋躺下,不肯再脱衣裳,且把安裕容的衣裳也递过去,示意他穿上。

安裕容明白他意思,怕万一出现意外,仓促间难以应对,遂接过去穿好,规规矩矩躺在旁边。

“我绕到窗户那边,窗户关了,只透过缝瞧见一点。那人应当是个夏人,穿的长衫,可惜没瞧见头脸。别处也转了一圈,无甚异样。”颜幼卿总觉那人透着几分似曾相识之感,奈何脑中毫无头绪。

安裕容握住他的手,道:“如此看来,大概是花旗国公使,或是安迪本人的隐秘,与你我应当并无关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明日咱们且装作不知,暗中多多留意。”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两人终于依偎着睡熟过去。

次日早晨醒得晚了,谁知几个洋人竟没有来敲门。安裕容巴不得无人搅扰,唤伙计送水洗漱罢,关门关窗,给颜幼卿上妆。一面沾了粉往脸上扑,一面谑笑吟诵:“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眼瞅着那破晓朝霞般的红晕染上耳廓脖颈,低头往眉心亲一口,叮嘱,“还不能露馅呐,一会儿出去,可别轻易走神。”

两人来到大堂,洋人及司机各占一桌,正在吃早饭,安迪身边果然多了一个身着长衫的夏人。安迪招呼安裕容:“伊恩,和你的小表弟一起过来坐。”待二人在方桌空的一面坐下,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古先生,你们夏语里古代的古。他是林西煤矿派过来接我们的,昨天路上耽误了,很晚才到。今天和我们一起回矿山去。”

安裕容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起身拱手行了个夏礼,却以盎格鲁语问候:“古先生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此行翻译伊恩。这是跟着我出来做事的表弟福尔。”

对面之人目瞪口呆,在安迪发觉不对前反应过来,起身回礼,同样以盎格鲁语作答:“客气。认识二位,是我的荣幸。”

颜幼卿瞧瞧安裕容,再看看对面的尚古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面前之人就是昨夜安迪房中之人,然而万万想不到,此人会是尚贤尚古之先生。好在此时情景,也用不着他说什么,点头招呼过,看那两人坐下,热络地与洋人共进早餐。

颜幼卿低头喝口粥。闪念之间,想起了昨日傍晚安迪站在货车机器木箱前,掀起油布发呆,恍然大悟。

第52章 殊途转同道

为了照顾在座的洋人,一桌人俱以盎格鲁语交流,颜幼卿听得颇为费力。一面吃,一面暗中观察尚古之:换了一身长袍,又着意表现得圆滑谦恭,十分有生意人样子,与往日西装革履形象大相径庭。殊不知对方也在偷偷打量他,许久都不敢相信,眼前洋气十足文弱书生似的翻译小跟班,竟是不久前总统府里沉着果敢的卫兵队长。

颜幼卿听着尚古之与安裕容、安迪等人交谈全无障碍,心下佩服不已。他记得峻轩兄提过,尚先生早年活跃于华夏促进会,堪称一代青年领袖。而华夏促进会作为革命党前身,其大本营曾设立在东瀛岛国,尚先生也曾游学其间。如此学贯东西,精通东洋西洋语言,着实非同一般。

不多时两位洋工程师吃完离席,欲趁出发前闲逛一圈,看看此地风土人情。另三人皆有意关照颜幼卿,谈话间多掺杂夏语,或尽量使用简短的西语词句。颜幼卿虽不便插言,听却是十之八九都听懂了。

安裕容道:“钱经理真是太客气了,特地派古先生前来相迎。其实这条道我走过不下十余趟,可说熟悉得很。”

尚古之笑答:“秘书先生与工程师们皆是首次莅临林西煤矿,钱经理怕几位客人路上不适应,伊恩阁下照料不过来,才差遣我前来接应一二。”

钱经理,即煤矿新上任的夏方主事者。安迪听他二人对话,插口道:“伊恩,古先生是公使大人的朋友特意写信推荐来的,是非常可靠的人。他来上任的时候,你已经将股份转给我,且与公使大人请了长假,因此没有特地告诉你。古先生将负责销售方面的工作,与你之前的工作范围并不冲突,你安排接替的管理人员也没有变化。”语气姿态极为坦诚。

颜幼卿心知,安迪特地如此解释,是误以为峻轩兄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经理亲信心怀不满。毕竟此前一直是他在代管矿区事务。若非颜幼卿认得尚古之,并且清楚地知道人就藏在装机器的大木箱子里,同行一道混出京师城门,夜里才被安迪放出来,简直要被他这一番表演欺瞒过去。想起从公使馆出发到出城对方一路表现,忽而明白过来,这安迪看似憨直,实际相当机灵。他之所以一口答应与自己同车,恐怕也是担心被精明且熟悉的峻轩兄看出端倪,引起疑心。

原来彼此都拿对方当了幌子,可说歪打正着,各得其所。颜幼卿不由得心底失笑,侧耳听峻轩兄如何回应。

安裕容道:“我一见古先生,便觉十分投契,可惜认识得太晚了,竟无缘共事。”

安迪摊手耸肩表示遗憾。他不知伊恩请下这个长假,多半一去不复返,却很清楚尚古之不可能在林西煤矿停留,只是无法明言。

安裕容满面真诚惋惜,仿佛欲攀扯深交,问:“不知古先生此前在哪里高就?”

尚古之略加沉吟,答道:“是北方一家商行。前东家不大信得着外乡人,故颇遭排挤。底下的掌柜们拉帮结伙,打击异己,弄得乌烟瘴气。我便寻机出来了。”

安裕容微笑:“古先生擅长审时度势,这机会寻得甚是不错。林西煤矿生意蒸蒸日上,背靠大树好乘凉呐。”

尚古之含笑颔首:“然也。没想到偶遇贤兄弟,在下同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人越说越热络,你来我往,暗藏机锋。这些个文绉绉的夏语对白,听得安迪似懂非懂,转头逗颜幼卿:“幸运男孩,你怎么光吃饭,不说话?”

颜幼卿想了想,道:“我们夏人的规矩,年长的人在说话,年轻的不能插嘴打断。”

安迪正无趣,又拿他当小孩子,笑道:“你这么怕你表兄的吗?犯了错会不会挨打?我听说夏人家教很严厉的。”

颜幼卿看他一眼,不说话。心想真打起来,几个峻轩兄也不是我对手。忽而想到什么,面上一红,低头喝粥。

旁边安裕容似有所觉,换回盎格鲁语,不动声色把话题抛给安迪:“古先生既负责销售,想必不能在矿区常驻?”

安迪听他这般问,正好求之不得,省得特地找机会编造古先生去向,忙道:“接下来,古先生会主要跑海津。我们林西矿区的煤,在海津本地销量日增,另外出口也增长迅速,正需要有个语言相通经验丰富的人去联系。”

颜幼卿收拾了情绪,听见这番话,不由得抬头,与安裕容悄然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安迪如此说,尚古之应当是打算自海津港口离开,乘船南下。如此看来,革命党在北方虽被迫居于暗处,实力并不可小觑。能获得花旗国公使大人鼎力协助,不仅逃离京城,且借煤矿送货之机借道海津港口,交情匪浅是一方面,其间必然还有某些诸如利益合作之类不可言说的深层缘故。

那三人就煤矿经营与发展聊了半晌,均知此话题不过一时敷衍,却无不装模作样,认真投入,听得颜幼卿大感佩服。他放下碗筷,正思量自己是不是先行回房间收拾行李,忽听尚先生道:“冒昧问一句,不知伊恩请了长假,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要回一趟南方老家。”

安迪在一旁补充:“伊恩要回去办婚礼,祭拜祖先呢。”

尚先生大感意外:“回去办婚礼?”

“正是。他要带新娘子回老家——说起来,伊恩,你的新娘子如今是在京城还是在海津?这一趟完了你去哪里接人?”安迪忽然想起来问道。

安裕容抛出早已备好的答案:“我的新娘子已经和家里亲戚一起提前出发走了。毕竟婚礼仪式繁琐,风俗不同,先回去多熟悉熟悉。”

这几句盎格鲁语并不难懂,颜幼卿听见安裕容一本正经与人讨论“婚礼”、“新娘子”,忍不住又要脸红,极力掩饰。

尚古之又问:“不知伊恩老家在南方哪里?”

安裕容并不隐瞒,透露打算投奔的约翰逊所在地:“岭南蕙城。”

尚古之思忖片刻,道:“你的夫人既已先行出发,想来你兄弟二人是预备矿山事务了结,直接出发南下?”

“正有此打算。”

“虽说火车比之轮船,速度确实更快。不过从林西到蕙城,中途经南岭,需转乘多次。前后算下来,所费时日与乘船相差无几。我近日便要往海津送货,不瞒你说,在海津船行也有个把朋友,购票较为便利。伊恩若是有意,也可考虑同我一道,随货运列车前往海津,再乘船直下蕙城。蕙城本是大港,如此免去一路转换颠簸,安逸轻松不少。况且船票比之火车,还能便宜少许。不知你以为怎样?”

尚古之说完这番话,另外三人尽皆注目看他,心中全是狐疑。安裕容与颜幼卿尽量不表露出来,安迪却忍不住道:“货运列车不方便多搭乘旅客,况且伊恩早有计划,临时改变肯定很不方便。”

尚古之藏身机器箱中潜出京城,再乘林西煤矿送货的列车入海津,从海津港乘船直接回申城。这是尚古之本人与花旗国公使威廉姆斯再三计议商定的路线,且已安排了革命党内部人士在火车站与港口两处接应。安迪虽不知全部详情,但出京到离开林西煤矿这一段,却是由他负责照应。尽管出发前公使大人亲自给矿区经理打了电话,他一路都在担忧如何掩饰。新来的工程师好说,安裕容却没那么容易糊弄。他甚至想到达矿区后定要设法隔离双方,免得叫伊恩看出尚古之对矿区事务比自己还陌生。他无论如何想不通,尚古之为何要开口邀请安裕容二人同往海津。

安裕容一面思索,一面沉吟:“计划确实是早就定好了的……不过古先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侧头看颜幼卿,“如果改乘轮船,你会不会晕船?”

颜幼卿一愣。他正在心中琢磨,尚先生言语究竟何意,不想峻轩兄有此一问。

尚古之又道:“不瞒二位,海津火车站与港口我都有相熟的朋友,抵达便可安排车辆接送,船票也能直接购买预留的位子,不用耽误一点工夫。洋人的大轮船稳当又舒适,只是顺海岸线南下,即使晕船应该也无大碍。”

颜幼卿这下听出来,尚先生是有意邀请峻轩兄与自己同行南下。车站与港口既皆有熟人等候,想来早已安排妥当,比己方两人临时上路要安全舒适许多。三个人走,较之一个人走,风险与麻烦都成倍增加。尚先生此举,意在回报恩情。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安裕容望着他,神情坦荡,又问:“没乘过大轮船罢?想试试么?”

峻轩兄大约也不好决定,竟是把选择权彻底交给了自己。颜幼卿看看尚古之,又看看安裕容。与尚先生同行,各有利弊,还真不好作答。

对面安迪同样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看了两圈,心底恍然大悟:伊恩与他这小表弟,多半也是暗藏在北方的革命党。之前尚古之和他们说了许多不好懂的话,恐怕就是在对暗号了。怪不得,恰好这个时候,伊恩突然就要回南方去。公使大人与这位革命党领袖,果然经验丰富考虑周到,除去交代自己,原来还另外安排了暗藏的人手一路掩护。他们这是在讨论接下来的路程到底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行动?

安迪这厢浮想联翩,颜幼卿已然做出决定。这些天一直没顾上与峻轩兄仔细商量路线问题。若南下之前,能回海津与嫂嫂及皞儿华儿悄悄见个面,当放心不少。峻轩兄特意如此问,应是也想到了此点。遂道:“我不晕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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