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所言也不过是一时之想,他还是得带着她回去。
无论是他们的小门府,还是大兄那,都需她回去。
只是她还怀着孩子,狄禹祥忧虑地低下头,掀开被子看了看她微挺的肚子,白天知道她有了他们孩子的惊喜只剩了一半,另一半换上了他对她与孩子的担忧。
“等回去了,不想见的人,能打发回去的就打发回去罢,我先写信回京告知大兄详情,让他给我们准备处大一点的宅子,到时候你也方便些。”宅子大点,她也好躲人些,不至于像在通子巷那个小地方一被人堵住巷口,就哪都去不得。
“换宅子?”萧玉珠望着他。
他们有这银子换宅子?她可不觉得他会让兄长送他们,哪怕兄长想送。
“是,”狄禹祥被她看得失笑,“先跟大兄借点买一处,你看如何?”
他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有些事于他来说,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是硬是不许她要娘家的东西,只是她娘家给得太多,事情就成了岳家贴补他狄家了,他又不是无能之辈,养家糊口,让妻子衣食无忧,穿金戴银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应该所做之事,而不是让岳家来做了此事。
“那利钱怎么算?”借钱可是要还利钱的,萧玉珠眨眨眼,故意说道,她嘴边是快要忍不住要露出来的笑意。
知道她存的坏心思,狄禹祥好笑地拍拍她的脸,“你跟大兄说,他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好。”萧玉珠忙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掩了自己脸上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笑容。
“咱们这一回去啊,”说及银钱之事,狄禹祥也想及了萧知远走提零点眼他说的话,他苦笑了一声,拍拍她的头说道,“真是少不了事,大兄说了,谁要是想让我们给他捎话,只要我们看得顺眼的,就收点我们自己想要的东西,到时给他递话就是。”
“啊?”萧玉珠这次又被吓傻,怔愣地抬起头,“收贿?”
他不是刚帮着圣上清肃好贪贿的官员?这……这……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大兄说,水清则无鱼,大好处我们要不着,小好处都是难免的,哪家都要活,给人活路就是给我们自己生路……”狄禹祥说到这顿了好一会,轻声问怀中若有所思的妻子,“你知道你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萧玉珠犹豫了一下,最终实话实说,“这次换的官员如果有不少得了哥哥好处,那么,他们就会是哥哥的门生,多少人得了他的好,就有多少人要护着他,想来以后在朝庭中,帮他的人也就多了。”
官官相护,你护我,我护你,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这不是结私营党吗?圣上不会看不过去?”萧玉珠觉得这些事深思下来,简直就能把她吓死。
狄禹祥看她忧虑得连窝在他怀里的身子都缩了缩,一脸愁眉苦脸,不由笑了起来,道,“所以大兄说了,这帮人也得看人,不能帮太多,但帮的每一个,都是要利大于弊的。”
“利大于弊?”
“嗯,不需要太多的人,但每一个都得是关键之人。”狄禹祥想了一下,道,“就好比如有两个想在刑部求职的人求大兄帮忙,一人是想当刑部侍郎,一人想当提刑官,你觉得帮哪个好?”
侍郎二品,官大,提刑官四品,官小……
但萧玉珠觉得依她兄长的性情,不会因其官大官小之故选择帮人,遂犹豫了一下,道,“提刑官?”
“是,提刑官。”狄禹祥肯定,“知道为什么是提刑官?”
萧玉珠摇摇头。
“提刑官是监察审核之人,犯罪之事都要经过他的手,成了定案,才会上交给侍郎尚书看到……”狄禹祥淡淡道,“官虽小侍郎两品,但支手能遮天,官小权大,很多事都能从他这里就能终了,实则比尚书的用处还大。”
作者有话要说:劳各位破费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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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这就是说,有些人看着官大,但你要他办事了,你经过他,他还得经过他的下属,此时,如若他的下属是他的人还好说,如若不是,岂不是动静过大,”
萧玉珠直点头。
“如此,还不如直接找那人,悄悄把事办了,风过无痕,除了我知他知,谁也不知。”狄禹祥低头看她,“懂不懂?”
他这也是存了心,要教她这些官场里的心思了。
别的不说,总归他是不会让后宅的谁比过她去。
“就是说,与其与有名无实者深交,还不如与有实无名者相识。”萧玉珠想了一会说。
“只是其一,”狄禹祥又道,看她越听越精神,水汪汪的桃花眼越来越亮,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拍了下她的背,接道,“实则这种差事,都可称得上肥差,凡为官多年者,总有人明白个中道理,不少人看得分明。”
是,权大还不招眼,总有聪明人能明白个中道理,盯着这个活,也盯着这个人……
“那就是还有比提刑官更适合的?”萧玉珠不知何解,如果差肥的位置有不少人盯着,树大招风,那就是说,有身居要位但不被人盯着的位置?
“有,就是提刑官下面的小捕头,他上知上官之意,下知犯人的情况,要抓谁他是知道的,犯人在哪,要他跑腿要去查,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得最多的?”
“是。”
“那他告诉你的,是不是让你多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
“嗯。”
“知道得多点,是不是最不会坏事?”
“是。”
“那兄长要是帮有这么一个人的家里某个人升点小官,是不是很有用?”
萧玉珠瞠目结舌,“竟是这样?”
“那你以为是什么样的?”狄禹祥忍俊不禁。
“我……”萧玉珠“哦”着嘴,羞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是帮他这个捕头。”
狄禹祥哈哈大笑,“他升上去了,就不是捕头了,到时他不在其位不知详情,怎么从他嘴里知道想知道的?让他去办想让他办的?”
萧玉珠羞得闭上眼睛,“我怎么知道要想这么多道弯。”
“是啊,要想这么多道弯……”狄禹祥说到这却叹了口气,“所以你爹也好,我爹也好,为官这么多年就没有找到过出路。”
听到这话,萧玉珠黯然了起来,轻声安慰他道,“爹是刚正不阿之人,能为百姓做些实事才是他想的,勾心斗角的这些事,不适合他。”
“也是,”听了她的话,狄禹祥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我也是这般想的……”
他笑了起来,又拢得她稍紧了点,说,“睡罢,想知道什么,以后我都说给你听,嗯?”
“嗯。”萧玉珠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动了动,闭上了眼睛,带着困意道,“我们也要争气些,爹能耐大呢,他只是不爱钻研这些个事情,他知道好多种田种地的事,我爹说苏安的百姓都想他去当他们的县官,我看三郎最像爹,以后要是随了爹,当像爹一样的官,爹不知道有多高兴,到时候你有能耐了,你就想办法让他们去想去的地方为官,他们应是会欢喜的罢?百姓应也会欢喜。”
“他们可能也不会欢喜,因我……”狄禹祥说到一半,才发现怀中的妻子已然睡着了。
他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他以后是成不了像父亲一样的清官的,只希望到时,父亲兄弟能不与他心生闲隙,不管他在外所做何事,回到了家,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想及以后要做之事,狄禹祥心中不免沉重,低头看她睡得那般沉静,心下也渐安然了下来。
不管如何,他总会有她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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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镇的大夫已被别庄的人请过来把过好几次脉,见到狄禹祥,这位老大夫笑呵呵地说,“你小夫人身子好得很,老夫从医三十余年载,把过的脉像中,小夫人脉像之稳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公子大可放心。”
狄禹祥得了话,朝他一揖到底,诚心地道了谢。
“莫谢莫谢……”老大夫连连罢手,他来过多次,此院中与他合得最来的莫过于那萧姓老翁与他的两岁外孙,一探完脉,他就挽着藏有家中老婆子所做糕点的宽袖,小跑着去寻老家伙小家伙玩去了。
狄禹祥看他医箱都没背走就跑着走了,甚是不解,回头看妻子微笑,他朝她挑了下眉。
“裘大夫与我爹聊得来,也甚是疼爱长南。”
狄禹祥恍然大悟,笑着摇头,“你们倒好,到哪儿都跟人说得来。”
他昨晚还见附近的农家送菜来,原因是有人隔得远远的见到有马车朝别庄来了,以为他们家有客,怕他们家的菜不够,就提了一篮子菜过来给他们添菜。
“是长南,喜欢他的人多着呢。”萧玉珠笑道。
说来虽说在别庄哪儿也去不得,想见的人又见不到,但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外面之事从小捡那听了不少,针线活也做了一些,别庄周围的住户也都老实善良,虽说彼此之间的话因不同也不大说得通,但经过几次接触就有了来往,相互之间也互帮了不少忙,关系处得极好,他们要是去打猎或是去土里,路过他们家,都会进门来打声招呼,问候两声,她爹就极喜欢这样和和气气的日子,这几个月他过得很是舒心,连胃口都要比以前好了不少。
“嗯。”见她虽没丰腴多少,但气色极好,眉眼都要比以前多添了几分艳光,显然是真过得不错,才有这光景,“若是我不来接,你们都要乐不思蜀了。”
见他还呷酸,萧玉珠捂嘴笑。
见她还敢笑,狄禹祥轻捏了捏她的脸,没好气地道,“倒就只剩我一个生怕来得晚了让你担心。”
萧玉珠低头手,挽了他的手臂就走,这个时候她可不想顶他什么嘴,让他想怎么说她就怎么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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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萧玉珠的身子好得紧,但他们还是在别庄又呆了半月,直到萧知远来信说宅子已找好,让他们接到信后慢慢上路,狄禹祥才带了岳父和妻儿踏上了还京之程。
他们走的那天,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来送了他们。
昨天萧元通知道今天要走,把庄子里的一些用不上了的米粮和柴火让小捡给各家都送去一些,萧玉珠又因感谢这几户人家里的大娘对她的照顾,就又添了几尺布,家中有女儿的,也挑了样式好瞧,也不贵的头钗当是小礼。
庄户人家都讲究人情世故,凡事有来有往,别人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要还一点,昨天萧家人送了东西过来,他们也没什么好送给萧家的,就各家挑了家中最好的皮子送来,又相送了一程。
当马车走得离人远了,萧元通脸上的笑容都黯了一些。
萧玉珠知道她爹喜欢清静的地方,但她也知道,他是放心不下京中的兄长的。
等马车一进京,萧知远就派了大捡过来,大捡与小捡碰了头,让老爷姑爷小姐长南小公子换了轿子,把人抬到了新宅子。
狄丁和桂花早几天进了京,跟人把通子巷的家什都搬了过来。
新宅要比旧宅大了许多,前院还有处假山池子,正堂两厢还有四间空屋,后院有两处院子,一大一小,萧玉珠想了想,问了狄禹祥的意思后,他们夫妻俩就住在了小院子里。
关于大院子,萧玉珠想着家中若是来了亲近的贵客,就让人住在大院,若是一般的外客,住在前院即可。
定了要住的院落,不一会,下人就按她的吩咐把他们夫妻俩的东西归置好了,狄禹祥还把自己的书房也落在了小院子夫妻卧屋的对面。
小院子其实也不小,只是相比前面的大院子,它的地方小点,在全府的位置偏了点,屋子间数也不多,只有三间正屋,一间隔得远一点的放恭桶的小偏房,但于他们来说,就是带着长南,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