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蒙德本地电视台采访了刚刚发生的枪击案，餐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某个中产街区被两名帮派分子倾倒了极其恶心的厨余垃圾，但随即遭了报应。
没到用餐时间，小餐厅里没啥人。
周青峰坐在柜台前吃汉堡。他一边吃一边摇头，吐槽面包片里的炸鸡肉又柴又硬，以他的牙口都咬不动。
“你们美国的汉堡太难吃了，浪费食材。给我煎二十个鸡蛋吧，另外给我的咖啡里多加奶和糖。”
周青峰放下了汉堡，顺带对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提出警告，“让你丈夫别去打电话报警，否则我会打爆他的头。”
电视上正在播放社区监控录像，戴黑色丝袜的男子突然出现，拦住要离开的两名帮派分子。双方很快发生口角和推搡，随后起了冲突。
帮派分子人高马大，又是二对一，但也没啥用。
监控没有声音，但可以看出丝袜男子掏枪的动作非常明显，将两名壮实的帮派大汉给废了——总共四枪，血流了一地。
餐厅是家夫妻店，柜台后的老板娘大概五十多岁，留着大波浪头发，专门负责递餐和收银。
差不多岁数的老板带着厨师帽在开放式的厨房制作食物，同时接外卖电话。
虽然周青峰摘了丝袜，但他没及时换外套。和播放的监控视频做对比，老板娘给了丈夫一个眼神，示意后者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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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警告，老板娘看到周青峰撩开的衣角，里头是一支手枪。可她好像不知道畏惧似的，反而盯着周青峰的华裔面孔，骂了一声‘fuckyou’。
美国人的骄傲不许他们低下高贵的头颅吗？
周青峰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倒没动怒，反而仔细看了看老板娘那张丑不拉几的脸。随后他一拳砸了过去。
小地方的美国人要么极度平和，特别友善。要么极度反智，傲慢无边。周青峰显然遇到没脑子的后者。
老板娘哼都没哼，应声倒下。
老板大喊一声‘No’，从开放式厨房快速跑出来，面对一双森冷的目光又连忙停住脚，举起双手说道：
“别伤害我们，我没有报警，马上给你做煎蛋。”
看看妻子只是被揍晕了过去，上年纪的老板才稍稍安心。他转身回到厨房，在煎锅上连续敲了五六个鸡蛋，又时不时忐忑的回头看几眼，生怕周青峰有别的举动。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老板娘带着痛苦的呻吟从地上爬起来。她脑门的皮肤被一拳打裂了，感觉整个头炸开了一般，血流满面甚至糊住眼睛，止都止不住。
第一份煎蛋被老板端上来，顺带把妻子扶起坐在椅子上，还拿来急救药箱进行包扎。
这五十几岁的白人妇女第一次受这种活罪，看着正在慢条斯理吃煎蛋的周青峰，用难以理解的语气问道：“你是个亚裔啊。”
“所以我不能揍你？”周青峰咽下一块鸡蛋，还指了指已经空了的咖啡杯，“帮我倒满，记得加奶加糖。”
老板乖巧多了，亲自来续杯。见妻子没什么大碍，又赶着去厨房煎蛋。
老板娘脑门包扎了个大大的纱布，她还用惊讶的语气问道：“你是明明个亚裔啊，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得改改老旧的刻板印象了。”周青峰指了指一口喝干的咖啡杯，“再续一杯，我比较口渴。”
老板在厨房回头，看见自己妻子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给周青峰续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他们好像并不是接受不了挨揍之类的事，只是对揍他们的是个亚裔感到耿耿于怀。
枪击案的新闻报了足足半个小时，总算消停了。地方电视台又开始播放正如火如荼进行的总统大选——民调显示希拉里优先。
“你们投票给谁？”周青峰问道，他也好像没把刚刚那一拳当回事，反而主动套近乎。
“当然是前国务卿女士希拉里。”老板娘说的毫不犹豫，“难道有谁会投给特朗普？”
“如果特朗普赢得选举，怎么办？”
“这绝无可能。”老板娘说的斩钉截铁。
周青峰笑笑，“亚裔都可以揍得你满脸是血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刚刚的一拳都没把老板娘怎么样。她平心静气的接受自己挨揍的事实。
可周青峰说特朗普能成为总统，这白人妇女当即面容涨红，仿佛捍卫信仰和尊严般再次烈声喊道：“这绝无可能。”
“那么请记住这一刻吧。”
周青峰三下两下把足足二十个煎鸡蛋给吃光，还灌了五六杯咖啡。他掏出几百美元放在桌面上。
“记着今天，因为你的出言不逊，被一个中国人给揍了。由于你丈夫的克制，我付一笔医药费。
另外还要记住今天，有个中国人告诉你，特朗普会成为美国总统。
再过几个月，等选举结束，你可以去教堂骂上帝为什么让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
但你不用太沮丧，因为全世界都会觉着这事出乎预料。”
说完，周青峰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拍摄的监控画面，问道：“最后，帮我看看这张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白人妇女很不服气，只瞟了眼就说没见过。
她丈夫小心的很，生怕周青峰又发怒，连忙过来仔细看了看，却同样摇头道：“没见过这人。
我们这里的居民比较少这种嬉皮打扮，或许找那些帮派人员会更清楚些。比如从我们这朝右拐，过两个路口有家拳击运动社。他们或许清楚。”
周青峰露出苦笑，“我就是从那家拳击社过来的，可他们也说自己不知道。”
老板呐呐几声，低语道：“年轻人，那个拳击社可有十几个人。”
这似乎是怀疑周大爷去没去过？
但这位大爷是真去过，还笑谈道：“不止十几个，今天是那家拳击社的集训日，有二十多名成员在里头。
但我很确信，他们不认识我要找的人，还都说了真话。态度就想你们一样，一开始比较差，挨揍后就好了。”
餐馆的白人夫妇不说话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亚裔，觉着这人不诚实。
周青峰也不多废话，丢下钱，将自己的外套翻过来穿，笑哈哈的起身说道：“没关系，我去其他地方问问。”
临走出门时，他还不忘加一句：“记住，特朗普会上台。”
夫妇俩就跟‘送瘟神’似的巴不得这亚裔男子快点走。可听到这句，老板娘再次高亢的怒声反驳道：“这绝无可能。”
完事了，老板娘还追问正收起医药费的丈夫，“亲爱的，黑人不能骂了，难道连亚裔都不能骂了吗？”
老板数了数手里的现金，倒还算满意这份医药费，“如果希拉里上台，以后只怕连墨西哥裔都不能骂了。”
老板娘的脸色更加阴郁。
这时，距离这家小餐馆五百米外的拳击运动社，好几辆警车和急救车停在路口。七八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进去，一会功夫拉出来好几个鼻青脸肿的伤者。
秦清和陪同律师正好开车过来，只能跟一圈瞧热闹的路人站在封锁线外，看第一时间赶来的本地记者进行现场报道。
摄像机前的记者抓着话筒在侃侃而谈，“就在大概一小时前，本市东区第六街发生一起暴力事件。
一名亚裔闯入了本地灰熊帮的地盘，并进入他们正在训练的拳击运动社。当时运动社内足足有二十七名帮派成员，目前所知有六名职业拳击手被这名亚裔攻击。”
摄像机镜头一转，记者开始采访路边一名大概十五六岁的白人男孩。
这孩子穿着拳击短裤，脖子上挂着拳击手套，嘴里嗷嗷的哭道：“真是太可耻了，六个人没干掉那个黄皮猴子。
我宣布脱离灰熊帮，再也不跟他们混了。灰熊帮实在是垃圾，帮里的教练都是垃圾，他们就像傻子似的被击倒，毫无还手之力。”
这没头没脑的话不够有震撼力，记者只能从头开始问，袭击是如何发生的。
男孩还在哭，眼泪汪汪的那种，“我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当时我们正在训练，外面来了个黄皮猴子，似乎来问什么人。
主教练不想搭理，让个拳击手赶他走。可赶人的拳击手连碰都没碰到对方，就被抓住手腕，摔倒在地。
黄皮猴子还想问什么，主教练发怒了，让我们最好的拳手去教训他。可这都没用。人刚上去就被一拳打倒。”
说到这，白人男孩仿佛回忆起某种不可磨灭的创伤记忆。他哭的更厉害，“教练说‘功夫’都是假的，中国人都很弱。
可为什么这次的中国人这么强？
六个人上前，连主教练都不例外，结果一拳都没接住。我从未见过有谁的拳速如此之快，步伐和闪避如此灵活，连泰森都做不到。”
白人男孩纯属无法接受偶像破灭，在镜头前哇哇的哭。
记者和围观的人也就看个热闹，体会不到男孩遭受的心理冲击。反正这个新闻就是在说，有个亚裔把个帮派据点给挑了，具体原因不明。
秦清挤在人群中，听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她是凭直觉想从本地帮派势力入手进行调查，但她也知道国外黑帮绝非善茬，不能轻易接触。
现在么，这个印象被打破了。
还真就有人大大咧咧的来，大大咧咧的走，永远卡在警方赶来之前消失。
秦清没能获得什么特别信息，只能转身跟陪同律师离开。晶圆厂在瑞蒙德的关系过于单薄，靠她一人真的难以获得多少有用信息。
这样可不行啊，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走。
“问一下。”秦清咬咬牙，向陪同律师要求道：“本地最大的地下势力是那家？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