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眼珠齐刷刷地看向无花。
无花浑身剧烈颤抖，刷一声抬起头，紫眸中竟然涌起雾气，激动地道：“吾主，你已经复苏了吗？”
“……是吗？”
“愿意，我愿意！”
“我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作为承载吾主荣光的皮囊！”
话音方落，那只黑色的手掌，以及那上面折一颗颗眼珠全都化成一股漆黑的浊流，呼啸着钻进无花的嘴巴里，他的鼻子里，他的耳朵里，他的眼睛里！
“赞美你……”
“吾主……刹帝伽！”
即使被灌注，即使口齿不清，无花依旧满怀激动地欢呼起来。
然后。
他的意识就消失了。
……
深海堡。
克拉夫门。
随着如同穿透水幕般的微凉感掠过全身，天阳眼前一下明亮，已经从逆界回到堡垒里。
尽管这堡垒不在地面，但模拟天光的全息投影仍然叫人心情愉悦，特别是刚从黑暗的逆界里归来，这种感觉更是轻松。
在他旁边，走出克拉夫门的老人杨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周，看着中转平台，渐渐的眼眶湿润，阔别三十载的老人哽咽着跪倒在地上，亲吻着地面。
来来去去的淘金者和冒险家无不好奇地看着这个老人，他们当然不会理解，也不会知道这个老人在逆界里渡过了整整三十年。
等杨昆情绪稳定下来，天阳拉了他一把道：“杨老，你先跟我们回去，先休息一两天，我再让人带你去以前生活的地方转转，再找找那些你所认识的人。”
“不过，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恐怕很多东西，很多人都已经找不回来了。”
杨昆长长地叹了口气：“天阳先生，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
天阳微笑道：“很简单，好好生活，安渡余生。”
他们先返回海怪旅馆，随后，收到消息的龙胆在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
是夜，他们举办了一个私人的，小型的宴会。
就在海怪旅馆里，就在一楼大堂内，门一关，桌子摆上，厨师上菜，喝着酒吃着美食，杨昆那张老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一刻消失过。
天阳把龙胆拉了过来，把杨昆交给他，让他找人过两天带老人去以往生活的地方转转，并且尽量帮助老人找到他的朋友或亲人。
龙胆一口答应后，又对天阳道：“林家已经把协议给签了，他们的矿场也已经在咱们手上，昨天我刚见过林重城，那老小子现在的姿态放得不知道多低。”
“对了，天阳，你们在深海堡多停留几天吧。”
天阳好奇地看着他。
龙胆干笑道：“还记得浣菊吗？”
说完，他喝了一口酒。
天阳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被你始乱终弃的女子？”
龙胆顿时从嘴中喷出一条彩虹。
咳嗽了几声，龙胆道：“老弟，我知道自己当时做得确实不够漂亮，不过，我可没有始乱终弃。去年你们走了后，我就把浣菊找了回来。”
“我可是相当努力才求得她的原谅，嘿嘿，并且，我让她怀上了。”
“什么！”
孙荪跑了过来，一脸不敢相信地说：“竟然有人肯给你生孩子，龙胆，你祖坟得冒青烟了吧？”
“不，我觉得，他的祖坟应该已经炸了。”胖子认真地说道。
龙胆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滚蛋，你们这两个家伙，会说话不！”
天阳笑笑道：“怎么，难道，这两天你就要做爸爸了？”
龙胆呵呵笑了两声：“可不是嘛，医生说这两天孩子应该要出世了，我就想着你们再停留几天，到时候我想找你们几个庆祝下。”
“当然，如果生产的时候，薰小姐要是能在旁边看一眼就更好了。”
月光摇了下头道：“你其实不是想找我们庆祝，是想让薰看护浣菊母子吧？”
龙胆连忙道：“不不不，我确实想找你们庆祝，其它都是捎带的。”
天阳笑着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自己问问薰去。”
第1370章 布道
听天阳这么一说，龙胆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薰，薰就在天阳的身边，当然听到刚才他们在说些什么，见龙胆看了过来，她浅笑一声道：“我没有问题，我有学习过怎么接生，或许到时候可以帮得上忙。”
“薰小姐，真是……太感谢了！”龙胆激动地差点想冲上去握住薰的手。
“这家伙，我就说他的目的不是找咱们庆祝。”月光哼了一声说道。
天阳呵呵笑了声。
就在这个时候，意识旷野里，黑曜原炉突然震动了下，原火一下子汹涌翻腾，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天阳察觉到原炉的奇怪变化，怔了怔，有些失神。
月光看向他道：“你怎么了？”
天阳摇了下脑袋：“没什么。”
他恢复笑容：“干一杯？”
“好啊。”月光端起酒杯，跟天阳轻碰。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借助端杯喝酒的动作，天阳很好掩饰了自己的异常。
……
127号逆界。
银光勾勒出一扇略显模糊的虚幻大门，这对开的拱门摇晃着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道身影。
拖着‘荒火’大剑，天阳环顾四周，迅速跟黑雾建立了联系，让四周的环境在黑雾构筑的模型里呈现出来。
这里是一条逆界公路，公路的前方隐约有村镇的轮廓，当初在逆界远征时，远征队伍经过此地。
苍都还带了他的小队进入镇子探索，但在里面跟车队失去联系，天阳只身进入小镇，发现小镇有切断电子通讯的能力，并且在小镇里发现了两种旧日黑民，分别是鸦人和鸦人信使。
当时他就觉得这座小镇可能是个巢穴，这个结论报告上去后，主持远征的飞梅将军决定绕过小镇。
今天，天阳就是冲着那远处的小镇来的。
在他身后是另一具古尸，上身是俊美男性下身却是一条条触手的蓝河，现在，蓝河的手上拿着一根漆黑的手杖，那手杖上镶嵌着许多细小的乳白色头骨，正是得自深海堡逆界那高空浮岛上的‘虚妄的信仰’。
在月光整理出转换能量属性的知识之后，天阳做了一些尝试，最终成功让蓝河能够转化他自身的能量，将之转换成了黑暗粒子。
古尸本来就没有心智，根本不用担心被‘虚妄的信仰’污染，现在又掌握了黑暗粒子，正好成为天阳的代言人，可以在逆界里布道，汇集信徒。
而眼前那座小镇，便是天阳的目标，看能否让蓝河将这个巢穴的黑民转化成自己的‘信徒’。
天阳聚拢黑雾，让这些漆黑浓郁的雾气包裹着他和蓝河，又使用了‘黑暗呼吸’，做好准备，才向小镇行去。
片刻之后，他便来到镇子的入口，走进去，这里的房舍依旧规整，没什么变化，附近一条小河依旧干涸。
但和之前一样，踏进这里之后，身体微不可察地变得略微沉重起来，只是跟当时踏足此地的心情不同，现在的天阳已经不感紧张和惊悚，甚至要暗中告诫自己，他是来发展‘信徒’的，可不是来摧毁这座巢穴的。
绕开地面一片肥大且灰白的菌群，经过一辆只剩下框架的车骸，在不远处一座阴暗的建筑里，有如同乌鸦般难听的叫声从里面传来。
那建筑占地极广，大门敞开着，里头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有几栋并排的建筑物，中间那栋的顶层上有两个逆界文字：小学。
就在这似乎是一座逆界学院的建筑里，在那空地上，天阳看到了一棵‘大树’，这东西当然不可能是树木，而是由许多只漆黑的鸦人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轮廓。
那棵‘树’上，突然有一团黑影飞了起来，透过黑雾模型，天阳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黑色怪鸟，个头如同八九岁的人类小孩，浑身长着浓密的黑色羽毛，那些羽毛中流淌着油污。
它长着人类的手臂，脑袋像人，但天阳知道，鸦人的脸其实并不属于它们，而是从哪个人类的脸上所撕下来的人皮。
那张人皮脸孔后面，是丑恶的，没有皮肤，全是红色肌体的怪脸。
“开始吧。”
天阳朝蓝河发出一个指令，这古尸便向前，天阳起初担心他会受到袭击，但那组合成一棵‘大树’的鸦人对蓝河视若无睹。
天阳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蓝河并非人类，甚至不是生物。同时，他现在转化了一部分黑暗粒子，有可能被鸦人当成同类。
蓝河并末完全接近那些鸦人，在距离大约百步距离时，古尸停下，然后高举‘虚妄的信仰’，蓝河声音低沉地开口：“聆听我的教诲，传播我的荣光，侍奉我吧……”
在蓝河开口布道之时，他的背后霍然升起一道虚影，那虚影巍峨高大，它摊开双手，并从背后展开一支又一支，合共六支漆黑的，模糊的，虚幻的翅膀。
由于‘虚妄的信仰’现在是由蓝河执掌，天阳末能感觉到那物品的变化和如何发挥它的能力，但借由‘幽核分脑’和蓝河之间的联系，天阳能够察觉到，在蓝河开始布道之后，有一股阴暗晦涩的波动如同潮水般席卷向那些鸦人。
那些鸦人立刻生出反应，它们停止叫喊，并且一只只扭过头来，朝蓝河看去。
这个画面相当诡异，一只只鸦人聚集会神地注视着蓝河，片刻之后，它们的眼睛里就染上了一抹腥红的光芒。
这是‘狂信徒’的标志，这些鸦人已经成为蓝河的信徒，而且是‘信仰’最坚定的那一种。
“嗯，转化的时间大概是5秒左右，很快嘛，并且一下子就成了‘狂信徒’。不过，这可能跟黑民的阶层有关，低阶层的黑民很容易被污染，并且转化之后有大概率成为‘狂信徒’。继续测试好了……”
天阳发出一个指令，蓝河便转身走向出口，他身后那些鸦人这时哗啦啦地飞了起来，它们落到地上，安静地，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跟在蓝河的身后深入小镇，仿佛追随着神明的忠实信徒。
片刻之后，天阳看到了一座小仓库，那仓库有一扇红色的大门，他还记得远征时苍都就给困在这里。
现在这里大门虚掩着，从里面走出一只鸦人信使，信使总体类似鸦人，但有更显著的鸟类特征，并且身上有残破的护甲，有金属铸成的鸟嘴面罩，有制作粗糙的镰刀。
一路走来，蓝河无须再开口布道，他手持‘虚妄的信仰’，背后那六翼虚影一直存在。在这种状态下，他只需锁定目标，便能够无声污染其心智，将之转化成信徒。
于是来到这小仓库时，蓝河的身后已经跟着一群鸦人，少说也有百来只。
这时他锁定了那从仓库里走出来的信使，那信使的动作突然僵硬，因为有面罩的关系，无法看到它的眼神，但天阳相信，此时那信使必然目光呆滞。
对于信仰污染，天阳可是亲身经历过，当时尼萨托鲁本体现身，如果没有黑曜原炉驱逐，没有薰的能力护持，说不定他会给成功转化。
连他这种天阶强者尚且如此，鸦人信使岂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