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下坠了多久,飞舞在视线中光怪陆离的色彩开始迅速淡化,陆以北重重跌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跌得脑袋眩晕,内脏翻滚。
这次为什么没能飞起来?我明明尝试了可能,是被黑影的力量影响了?
陆以北想着,缓缓坐起身来,摸索着检查确认了一下身体没有受伤,以及随身的祖传菜刀、符咒没有丢失后,暗暗松了口气,而后竖耳倾听。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看不见的溶洞结构中,水滴坠落的滴答声这便是她能够听见的所有声音了。
环顾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光仿佛被屏蔽在了天坑之外。
习惯了光亮的她,突然失去了视觉,感到非常的不安,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再回想刚才自己坠落的过程,她更是感觉到一阵阵后怕。
上一次进入竹简幻境的时,她曾从高空向下俯瞰,得以窥见天坑之下的空间一角。
印象中,天坑的形状并不规整,细细看上去像是一张开阖的大嘴,其中怪石嶙峋,仿佛大嘴之中锋锐的獠牙。
掉下来的时候,没有撞到什么尖锐凸起的岩石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陆以北想到此处,脑海中闪过顾茜茜的身影,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也不知道,顾茜茜有没有那好运气
”
黑暗中,陆以北摸索着,找到了一处背靠岩壁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并没有贸然起身行动,而是等待着双眼适应黑暗,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她上次在天坑上空俯瞰的时候,不仅发现了其中地势险恶崎岖,还发现天坑之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做综复杂,仿佛一个庞大的,没有尽头的迷宫。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完全丧失了视觉,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容易误入莫名其妙的险境。
她更是不敢贸然使用咒式或是符咒照明,在四周一片黑暗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光芒,或许会变成某种信号,引来危险可怕的东西。
漫无边际的黑暗,隐隐传来的寒意,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交杂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在这种幽闭黑暗的空间中,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陆以北在原地静坐了许久,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但能见度依旧很低,只能够看见身边半米左右的东西,再远一些,差不多一米的地方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超过两米,就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种情况让她感觉非常的不安,她的眼晴有着超乎常人的视力,即便是在石河口中学那种几乎没有灯光的地方,也能完全看得清晰。
可是,这里完全不同。
周围的黑暗中,似乎兹藏若某种诡异的力量,阻碍若她的视线。
或许我应该动起来,长时间待在这种鬼地方,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不找到出去的路径,相当于慢性死亡。陆以北想。
她依稀记得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某些种类的蛇是拥有热敏器官的,也就是说黑暗并不会太过影响它们的行动。
陆以北不知道,所谓的大蛇之神,以及与之伴生的各种怪谈有没有类似的能力,如果有,待在原地不动,被它们锁定,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况
她的心脏一直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像是渴望着什么东西,不断指引着她前行,渐渐地她的意志也收到了那股渴望的影响,终于做出了决定。
看样子,只能摸黑前行了陆以北腹诽着,起了身,一手扶着岩壁,向前走去,地面上好像生长着某种奇怪的东西,踩上去异常滑
…
在黑暗中前行了一阵子,陆以北突然皱起了眉头,她隐约地看见了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闯入了视线里。
什么东西?
她抽出了两把祖传菜刀,双持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那东西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暗暗地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半人大小的漆黑木箱,四四方方的,隐约可以看见上面雕刻着些许纹路。原来是那些用来盛放祭品的木箱之中的某一个吗?
也不知道使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普通木料,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吧?也不知道里面的祭品
想到此处,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蒙绕泽临终时的请求,微蹙了一下眉头,走上前,摸索着打开了木箱,一股夹杂若淡淡恶臭的血腥味,立刻闯入了她的鼻息。
箱子里是一个独眼独脚的畸形婴儿,幼小的身躯上零零散散的生着些许黑鳞。
陆以北不记得她从水缸里捞出过这样的怪婴,想来是从别的类似的地方送来的祭品。此刻,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木箱里,浑身浴血,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虽然这怪婴已经有了怪谈化的趋势,但是看见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在眼前消亡,陆以北还是不禁暗叹了一声,真可怜。
就在她准备重新将木箱盖上,继续往前探索的时候,身旁突然有一阵阴冷的风吹来,下一刻,一道黑影突然从她的眼前闪过,紧跟着耳畔便传来了一阵骨骼碰撞的轻响。
循着轻响传来的方向看向木箱之中,她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只见刚才还静静躺在木箱中的怪婴尸体,在那一道黑影闪过之后,竟然就只剩下了一堆白森森的骨架。
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它吞噬了怪婴的尸体!
可是
它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惊恐的阴霾扫过心头,寒意像是生了手脚一样从背脊一直爬上了脑后,陆以北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飞快的行动起来,一转身,背靠在了岩壁之上。
相比起什么都看不见的,像是这样依稀能看见些微轮有的黑暗,最是骇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极度削弱的感官能够感觉得到周围有东西在靠近,但是只要对方稍微隐匿,使再也无法找到它的踪影。
陆以北靠在岩壁上,集中精力警惕着四周的变化,她能够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飞快的爬行着,发出忘高窣窣的响动。
很快,一声低沉的嘶鸣就传入了她的耳中,初听上去类似于蛇鸣,但细细聆听却更像是人类在模仿着蛇类的嘶沙声音。
该死,这鬼地方果然藏着某种可以无视黑暗自由行动的怪谈。
陆以北在心中骂了一声,默默地掏出了一把初景春风咒扣在手心,随时准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掷出去。
黑暗中,那古怪的嘶鸣声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近,那愈发刺耳、尖锐,像是哭声,又像是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咔哒―—!“
突然间,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踢飞了石块,陆以北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声响,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紧跟着双眼便传来了一阵灼热。
就在那里!
她目光微微一凝,毫不犹豫地朝若引起双眼灼热的方向,狠狠地把手中的符咒扔了出去。
初景春风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紧跟着便迸发出了耀眼的翠绿光芒,借着那光芒,陆以北看见了一群诡异畸形的身影。
它们有着婴儿大小的的体型,面部肿胀腐烂,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有三个黑色的孔洞,浑身长满了黑鳞,枯瘦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下半身已然完全化作了蛇形。
它们的数量很多,却似乎很弱,被初景春风咒的光焰一扫,便倒下了一大片。
但还有更多侥幸逃脱的,像是恐惧一样,远离着翠绿色的光焰,可是又不舍离去,依旧环绕着陆以北,在灰黑色的石壁上徘徊爬行。
它们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不见尽头,仿佛一群有着腐尸色泽的巨型蚂蛟。而更加令陆以北感到不安的并不是那些畸变怪婴,而是别的东西。
她看见,地面上生长着很多黑亮黏质,看上去像是沥青。
它们像是某种离奇怪诞的行军队伍,一伸一缩地朝着岔道的更深处蠕动了过去。看上去有些像是被虺婆召唤出来的那种黑影?陆以北皱眉。
很快,那些沾染了初景春风咒光焰的怪谈,使在一阵阵惨叫声中被烧成了灰烬,然后闪烁的翠绿色光芒也逐渐喑淡了下去。
在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陆以北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噪子尖儿,黑暗中,那些婴儿状的怪谈在飞快爬行若,传来阵阵细碎的轻响。
一股股腥臭汹涌袭来,那种臭味比陆以北感觉,比她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恶心,仿佛是一种源白于灵魂的腐败。
恐惧在不断地刺激着陆以北的神经,终于当她的双眼再一次捕捉到灼痛的源头后,她朝着那个方向第二次扔出了符咒。
翠绿色的光焰瞬间腾起,被光焰灼伤的怪谈倒在地上,扭动着瘦小而丑陋的身躯,不断发出似哭似笑得惨叫,惊退了其他想要靠近的怪谈。
见状,陆以北狠狠地咽了咽口水,趁着这短暂喘息的机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暗地思索了起来。这些鬼东西跟那些怪婴看上去很像,但明显已经完全变成了怪谈。
难道是那些被当做祭品的怪婴,死后留下的婴灵?
不不,它们的存在看上并没有《司夜书》中描绘的,恶灵种的特征,反倒是很像畸变种
陆以北想到此处的时候,翠绿色的光焰渐熄,她急忙又朝着远处虎视眈眈的怪谈扔出了几枚符咒,让光芒得以存续。
如果是畸变种的话,就有些奇怪了,畸变种的诞生是需要真实存在的身体的,可是作为祭品的它等等,难道传说中的大蛇之神吞噬祭品根本不会吞噬肉体,又或者说池根本没有吞噬过祭品?!
陆以北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被自己的第二种猜想给惊到了。
如果大蛇之神从来没有吞噬过祭品,那些村民一次次的献祭的对象又是什么呢?按照《司夜书》上“只要笃信就有可能诞生”的说法,有没有可能
一想到那些村民、祭司、以及虺婆,崇拜若早就已经将他们遗弃的神灵,不断地制造杀戮和血腥,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创造出了一尊别的什么怪谈,陆以北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阵寒意。
就在她思绪完全放在那个可能被村民们制造出来的怪谈上时,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一点土黄色的微光,自黑暗中浮现。
那种光芒,正是顾茜茜的本命灵纹外衣
另一边。
“系统,你真的确定,祠堂就在这附近吗?我们都走了两三个小时了,你该不会根本不认识路吧?”“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路,没有人比我更懂这里面的套路!“
不过,真是奇怪了,明明感觉到祠堂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啊!怎么没有呢系统一边高声的反驳着顾茜茜,一边暗暗腹诽。
就在这时,顾茜茜突然在脑海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打断了系统的思绪。”系统,系统,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顺着顾茜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陡峭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爬满身体畸形的怪婴,远远地看去,就像是铺上了一层腐肉织成的地毯。
在那一片”地毯”的包围下,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正手持着一枚枚符咒,像是在公园里喂鲤鱼一样,不时地向外抛去。
系统,“”这,这是
灾祸那是在试图驯服怪谈,还是被怪谈包围陷入了困境?怎么有点儿看不明白呢?
算了,不管了,无论是哪一种,离她远一点儿就是了。
根据系统的经验来看,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只要一牵扯上灾祸,铁定都会变成险境。“顾茜茜,走了,咱们绕路,别跟她扯上关系!“
“可是….”顾茜茜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可是,你忘了吗?刚才她还提议把你当做祭品来着!”
“唔”顾茜茜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朝着陆以北的方向看了一哏,朝着一旁的洞穴岔道走去。就在转进岔道的瞬间,光线由暗转明,她的脚尖,踢到了一口隐藏在暗处的木箱。
”咚――!”
一声闷响,木箱侧翻在了地上,漆黑的盖子掀开,一个身躯瘦小的婴儿滚了出来,嫩白娇弱的身体,接触到地面,不安地挣扎了两下,紧跟若便发出一阵哭声。
”呜呜呜呜”
那哭声虽然微弱,但在这黑暗死寂的环境中,一下子就传出去了老远,完全足够将那些畸变的怪婴吸引过来了。
”系统,系统,是一个活着的,完全正常的婴儿耶!“顾茜茜在脑海中兴奋地大喊。“顾茜茜,你”快闭嘴吧!你看看后面!“系统低声骂道。
顾茜茜愣了一下子,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远处的黑暗中,一片猩红的光点,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睹,绕过顾茜茜的身体,落在那奄奄一息的婴儿身上,充满了恶意
…
陆以北正权衡着,多浪费一点儿符咒杀出一条血路,和施展从老爹哪儿偷学来的大范围杀伤咒式,哪一个的性价比更高,突然间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哭泣声,不禁愣了一下子。
紧跟着她便发现,围绕在身边的畸变怪婴一下子全部退走了,被远处婴儿的哭泣声吸引着,怪叫着狂奔而去。
那一阵阵刺耳的怪叫声中,饱含着,得不到正常生命的它们,对生者的怨念。
陆以北循着畸变怪婴远去的方向看去,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了远处熟悉而微弱的土黄色光芒。是顾茜茜?她遇到了一个活着的怪婴?
陆以北愣了一下子,旋即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紧跟在那些畸变怪婴的身后,追了上去。冲上去是她想救人的本能,然而刚一冲到顾茜茜的周围,她就后悔了
…
此刻,顾茜茜体内的腐化神灵之血早已经清除干净,面对那些灵能波动摸约只有d级上下的畸变怪婴,完全形成了碾压的态势。
金属球棍在洞穴中呼啸而过,引起阵阵呜咽似的低鸣,所过之处,那些畸变怪婴瞬间被搅成一蓬蓬血密。
在附着于金属球棍之上的金光照耀之下,陆以北看见,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血液洒落在地面上,宛如植物根系般交错的黑亮黏质物上,它们一下子就像是被激活了,如同活物的血管一样蠕动起来。
它们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四周漆黑的洞穴中,隐约传来一阵阵沉重的闷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一颗无比巨大的心脏,在很远的地方剧烈跳动着。
陆以北的双眼强烈灼痛着,其剧烈程度已经达到了她自己总结的第四档怪谈的强度。
光怪陆离的影像不断在她的眼前飞逝,一股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在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下,钻进了脑海里。
词语破碎喃呢在耳边响起,汇聚成让人无法分辨内容的噪音。
在那阵阵噪音当中,她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破坏欲,下一刻她便目睹了令人战栗的恐惧。
那是一堆黝黑发亮的物体,从远处黑暗里用来,大得无法想象,几乎堵满了足有十几米高得洞穴,就像是黑色淤泥,但却不是静止的。
那粘滑发亮的表面不断地翻滚涌动,分裂增殖出各种动物的器官,仿佛是在对自然造物进行着一场丑恶扭曲模仿。
看见了这样一幅噩梦似的场景,陆以北来不及警告顾茜茜,也来不及吟诵那一段源自体内的描述,下意识地失声大喊起来。
”代练!呼叫代练!”
下一刻,四周便像是静止了似的,耳边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