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连盛此次出力最大,伤损消耗也不小,”冷凝云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二人将出过力的有功人员列出名单来,按照等次发给赏银。全镖局不论有无出力,只要在和连盛名册上的,每人赏纹银五两。出力人员按照功劳大小,再另行给赏。你们二位的奖赏,我另外上报干部处申请。”
李、廖二人都是上了元老院的干部花名册的,重大奖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他的一纸文书,却能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好处。
“多谢冷首长厚赐。”李儒风道,“不过,这原本也是我们的份内之事。只求上级能不给我们处分就很感激了。”
镖师出于职业习惯,从不居功自傲,谦虚的甚至有些卑微。这让冷凝云很过意不去:“哪里能给你们处分,要处分也是我呀!”他叹了口气,“都是自己太不小心!贪功冒进!唉唉唉……”
他连连叹气,李廖二人闭口不言。一脸恭敬的看着冷元老的自我反省。待到冷元老的叹息结束,廖三娘才开口道:“老爷体恤咱们和连盛上下老小,小的们感激不尽。不过此次行动,亦有人员伤亡……”
“有人死了?”冷凝云有些惊讶。
“是,三人阵亡,八人受伤。”廖三娘道,“还要请老爷格外恩典……”
冷凝云道:“受伤的按照头等赏银翻倍给。阵亡人员……按三倍给赏就是了。”
廖三娘道:“阵亡人员中有一名名叫唐八,突入票房的时候替大掌柜的挡了一刀,不知可否按照首功给赏?”
“挡了一刀?”冷凝云一脸茫然。
李儒风赶紧将当日情况述说一遍:“……多亏他拼死相搏,才挡住了这一刀。”
“既如此,算他首功便是。”冷凝云不胜惋惜道,“可惜已经死了!”
“是,都是他福薄!”李儒风低声道。
“把银子交给他家里人吧。他还有亲人吗?”
“有个兄弟,留在老家乡下了。”李儒风道,“柜上的规矩,镖师阵亡的,家里人愿意吃这碗饭的收留。当不了趟子手也给个差事干干。”
“让他兄弟到京师来吧。乡下如今都不太平。他拿着这一千两银子也守不住。”
“是,就按老爷的吩咐办。”
处理完奖励事项,冷凝云又让二人将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拣其中他关注的事情问了问。
这件事他了解愈多,愈觉得狐疑。良久他才道:“看来这事不简单。”
“是,”李儒风道,“我和三娘子的琢磨,他们是各怀异心,所以乱了阵脚。这也是天佑我大宋,天佑元老。”
冷凝云笑道:“恭维话就莫要再说了,你们回去之后将这些日子的经历写成报告――不会写的话我让老乌来帮你们。写详细些。还有相关的信件,一并都送到德隆来。”
打发走了镖局,冷凝云又命人将德隆的伙计们全部召集来。说了些勉励安慰的话,表示停业期间薪俸照常发给。相关活动中出过力的,也会酌情发给奖金。
至于两位襄理,他也没有横加指责其“立场不坚定”。人的立场很大程度和他所处的利益有关。他们有这样的想头不足为奇。只是他们在德隆的发展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会议结束之后,他将德隆钱庄的中高层留了下来,商议了下一步的对策。一挤兑浪潮时的处置办法,二是如何在双方交兵的模式下继续经营下去。
京师的德隆钱庄的体系虽然是德隆银行的京师支行,但是受限于社会环境和从业人员来,源,所以的它的经营模式依旧是传统式的。只不过做了许多现代银行业的小修改。比如使用新得会计制度和记账法,还有就是电汇的模式。
这些新制度堵住了旧体制下的一些漏洞,也开拓了新的业务市场――比如这远途电汇,只有德隆能做,换作第二家都搞不来。这也是德隆能在京师安身立命的重要途径。
但是现在局势的变化使得他们不的不做出改变,否则,恐怕难以在京师生存下去。
“情况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们在京师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了。”冷凝云审视了一遍坐在堂上的一干人。
在座的,除了总账房即总会计师是从临高来得归化民干部之外,襄理、挡手均是他从本地钱业行当里物色来得。
京师的钱业行当里头,“山西屋子”算是最大的势力,从股东、掌柜到挡手,杂役无不是山西人,且都是小同乡。内部凝聚力极强。从业人员多是单身到京师就职,外人基本插不上。
所以冷凝云来京师开钱庄,雇用的多是京师“绍兴帮”钱业人员。绍兴帮的规模实力远不如山西屋子。相对来说,封闭性也就没有山西屋子那么强。
这批人他雇用的时候没得选。早年的钱业业务十分稳定,店伙极少改换东家的。所以他能用的除了同业处荐来得满师的学徒,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失业的伙计。其中不乏有犯了店规被辞的人。所以德隆开张的时候,京师同业是非常不看好他们的。
自己把这样一支队伍带起来,在京师站稳了脚跟,稳稳地坐到了京师前十的钱庄行业里,这一路受了多少磨难,又花费了多少心思,真正是冷暖自知。
关掉铺子一走了之,固然最安全,但是这支他苦心经营的队伍还有京师的局面,一旦散了,再要聚集起来,就需要很久很久了。
堂上的众人都面露惶恐之色。毕竟眼前的冷大掌柜,同行和官场都知道他和髨贼有所勾连,要不是他的后台够硬,和各路大佬勾连甚深,别说是他了,自己这一干人也早就下了大牢了。
“日子虽说不好过,但是也得过下去。一是要对得起在客户,二也要对得起大家。”冷凝云望着众人,“我们都坐在德隆这条船上,这条船没破,只是遇到的风浪大了些。大伙若是能同舟共济,只要船不翻,总有活路。若是跳下水去,大风大浪里便自尽无异了。”
堂上众人虽不说话但是神态各异。冷凝云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暗暗记住。
萧襄理因为此次时间表现出了“严重的动摇情绪”,这会第一个出来表态:“大掌柜说得是,如今只有同仁们戮力同心,方能共克时艰。前面天大的危局大伙也顶了下来,如今大掌柜回来了,咱们有了主心骨,什么也不怕!”
冷凝云微微颔首,说:“萧襄理说得好啊。咱们虽难,可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知道大伙都在怕什么。一是官府,二是挤兑。”
他故意用一种很不经意的口气说着,表示自己胸有成竹。
“官府那边,老乌会去接洽,这几日自然就能恢复营业。德隆牌匾上也没刻着髨贼两个字,你们不必太过忧虑。只是生意上得有一些调整。”
第一个调教便是不再接受两广方面的汇兑业务――普通汇兑也不再开展。
“……大家把汇兑生意主要放到江南和山东。生意掉一些不碍事。确保平安就是。”
其次,便是停止拉大额存款。原本争取存款是德隆最重要的任务。京师里达官贵人多,无处可去的银子尤其多。这给大量吸收存款带来了便利,也为元老院在两广的经营提供了充分的资金流。但是现在交通断绝,德隆又在各方焦点之下,银钱流动变得困难重重,稍有风吹草动就有挤兑的危险,大量吸收存款势必会造成汇兑困难。
“若有人愿意存呢?”有人问道。
“若是愿意存,自然还是按照来规矩,利息从优。”冷凝云道,“咱们不主动,可也不必畏首畏尾,送上门的钱不要。”
“……第三,德隆所有在职人员,但凡在京师有家眷,全部搬到宿舍院去居住。如今外头打德隆主意的人不少,只怕有人会挟持家眷。”冷凝云道,“愿意送回老家的,安排和连盛护送。”
事到如今,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接下来的难事,就是挤兑了。”冷凝云叹了口气,“我让刘先生盘算了:不算细账开出去的票子大约有三十三万两。而我们现在的全部存量不过十五万。这里头就存着十八万的缺口。”
除了两位襄理之外,其他挡手都不知道资产负债表上的具体数字。此刻听到这个数据,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十八万的缺口,我去想办法。但是这个法子未必能管用,总在五五开之间。”冷凝云道,“就算管用,也未必能补得了这么大的缺口。所以还要大家一起来维持。”
一个姓周的挡手道:“老爷既然都交清楚了,小的们也没什么好说得,尽力去做就是。只是具体做什么,还请老爷明示。”
“乌先生已经去和顺天府钟老爷交涉,大概三五天的功夫,查封的封条即可揭去。一旦启封,马上卸板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