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蜂鸣’了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飞过来。
相九戎下意识缩起菊花,紧紧藏好自己秃了毛的小尾巴。
就在此刻,城墙之下那扇已经破败不堪的朱红色城门,自己给自己加戏,带着诡异‘吱呀’声缓缓打开。
作出一副欢迎大家入城的架势。
人家这礼数做的还是蛮周到,主动开门。
相九戎很满意镜主给自己的待遇,说明尊重他妖族啊。
他刚抬起一只脚,余光窥见自己的金大腿一动不动,他又收回鸟腿。
紧跟金大腿步伐,准没错。
那边林寂染却紧紧抿着唇,像谁欠了他数百万灵石一样。
黑着脸就往里走。
太微派几个弟子也紧紧跟上。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所有人都会紧紧跟着男主。
那么,为什么男主还一脸不开心呢?
难以理解。
晏紫枝嘴里衔着一根小树枝,最后才散漫踏入城中。
原以为会看见满城断壁颓垣,结果并没有。
城内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条长街,长街两边沿途每隔半里就挂上一串红灯笼,十分喜庆。
起先长街空空荡荡的,很快就有人探出脑袋来。
一个,两个,三个,一片似乎在确认进来的不是军队。
确认完毕后,几乎可以用人潮涌动来形容。
‘百姓’纷纷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
勤恳递上水的中年妇女。
含泪举着水果的娇羞姑娘。
还有颤颤巍巍就要跪倒在地的老妇人。
城内的‘人’瞧见他们,激动到语无伦次。
但,都是清一色的女人,而且都穿着满身绫罗绸缎。
非富即贵啊。
一众受伤太微小弟子们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多‘女人’,被推推搡搡挤在中间,一个个脸红的跟小苹果有的一拼。
晏紫枝就坦然得多。
他接过水壶,将水果拎在手里,还顺便弯腰扶起热泪盈眶的老太太。
小弟子们目瞪口呆:??可以这样吗?
这群‘人’一看就不太对劲。
虽然每个被封印的境中可能会出现活物,但城墙之外连根草都活不下去。
一墙之隔,竟有活人?
怎么看怎么诡异。
还有这水真的可以喝吗?
小弟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每个人都捧着陶罐。
像一只只小狗,就等待仙尊或者大师兄一声令下,就可以喝水。
他们之中除了林寂染以外,大多是没有筑基的少年。
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忽然形势放松下来,有许多人心里的戒备直线下滑。
显然林寂染还端着男主的架子,只要是纪云枝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跟着做。
于是。
晏紫枝吃了烤肉口干舌燥,在‘吨吨吨’喝陶罐里的水。
林寂染从储物袋拿出仅存的一袋水囊,让小弟子们节省着每个人喝一口。
晏紫枝剥开一根香蕉,三下五除二吃光。
林寂染又将水囊传送了一遍。
晏紫枝抱着清甜可口的大西瓜,用相九戎的妖刀分成小块一口一口戳着吃。
林寂染的水囊彻底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每个人只喝到两口水的小弟子,眼巴巴看向晏紫枝。
羡慕,实在是太羡慕了!
系统:【杀人诛心啊,我觉得你应该去做吃播。】
晏紫枝摊手:我能怎么办,我是魔啊。自家人给的食物,我还不能吃么?
酒足饭饱后,晏紫枝从储物戒里拿出椅子,就这么大大咧咧摆放在大路中间,开始跟几个小姑娘唠嗑。
这里的‘百姓’说的方言甚是难懂,听的大家都皱起眉头。
不过晏紫枝有个神器,系统。
被迫充当翻译机器的系统只能硬着头皮给大魔头翻译。
“她们说自己是大梁子民,大梁国破后,一路被叛军打到这崖山城,男人们都拿起武器出城抵抗去了。”
怪不得,门外那群将士七零八落的,扛锄头的拿菜刀的全都有,像一群乌合之众。
“她们在城里等了很久,准备好所有欢迎的食物,却不敢出城去看,就一直等啊等。”
故事很简略。
一群埋骨城外的义军将士。
跟一堆留守城内的妇女孩童。
这个无妄之境,是一座城,名叫崖山城。
“大梁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看过史书,史书说大梁被萧氏反叛灭国,只是后来萧氏没有称帝,不知怎的消失了。”
“消失?”
“对对,我没拜入太微之前先生也说过这段历史,萧氏灭了大梁反而消失,是有违天道所以遭报应了。”
一直黑着脸的林寂染开口:“大梁灭国后,帝王官员出逃,最后一站便是崖山。”
不愧是男主,一语定乾坤。
晏紫枝在心底给男主拍拍小手。
确认了,无妄之境里困住的,多半是大梁最后的子民。
所以眼前这群老弱妇孺,死去已有三百多年。
这一圈人里,只有临渊修为最高。
也不知道临渊四百年前出生了没?
“我们之中无人知道三百年前的事情,即使仙尊处于化神境内,也才二百余年。”一个小弟子抽抽噎噎,“长老曾教导我,要破境首先要熟悉境主的身份来历,我们一无所知,还能活着出去吗?”
“有大师兄跟仙尊,肯定不会有事的。”
晏紫枝不由自主朝临渊那看去。
入化神只要二百年?
他修魔也修了三百多年,更何况正道。
总结,临渊是个变态。
以及,看来无情道除了不能飞升以外,还是有点别的用处的。
只是晏紫枝总觉得今日的临渊很奇怪。
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明明是他门下的太微小弟子们,偏偏他独自孑然一身站在远处,像在划清界限。
奇怪。
就这聊天的功夫,逐渐有几个小弟子支撑不住,没水没粮的情况下晕厥过去。
众人互相商量,找一间干净的屋子让人休息,靠永寂的剑灵摆阵护法,维持最基本的生命。
林寂染是负责出去找食物的那一波。
他在外面晃了好几圈,除了热情的‘百姓’以外,倒是找来一堆食物,可惜拿到手里就风化了。
俨然一副我等了四百年还不成灰么的派头。
唯有那些‘百姓’手中吃食,鲜亮如初。
这就更不敢吃了。
林寂染黑着脸,身负长剑站在巷口,冷眼睨着正有一搭没一搭跟‘百姓’聊天的晏紫枝。
还有他手里啃掉一半的苹果。
“吃吗,林大师兄?”后者朝他摇了摇苹果。
林寂染继续黑脸。
行吧,你脸黑算你赢。
晏紫枝‘咔哧咔哧’啃苹果。
再远处,临渊站在休息的大屋外,眼神平静得往这边看过来,又收回。
有小弟子的嘀咕传来:“我怎么觉得仙尊很关注纪云枝?”
“胡说,仙尊肯定在看大师兄,怕大师兄出事。”
这边林寂染在水井周围徘徊许久,也觉得临渊好像是在审视自己。
来自师尊的关注,一般都很有压力。
尤其是从来都没有与他私下交流的师尊。
林寂染挺直脊梁,不想被师尊认为自己不行。
他朝井里看去。
每个城池都有地下水,地下河之间互相流通,无妄之境关闭的是地上通道,未必也同时截断了地下河。
所以这井下,可能还是一潭活水。
于是他抓起长绳。
‘啪’绳子风化成沙。
大师兄的脸更黑了,要不为了节省法力,他绝不会这么丢人。
他悄悄看了一眼啃苹果的某人。
某人没注意。
林寂染松一口气。
片刻之后脸黑愈发黑。
“”他为什么要管那个人看不看自己???
大师兄决定摒弃一切杂念,松开自己手腕上的绑带当绳子。
幸好是个铁桶,没能风化掉。
大师兄将水桶丢下井。
晏紫枝跟‘百姓’聊开:“你们被追的时候有孩子失踪吗?”
穿着粉色丝绸,头上插金钗的小姑娘娇羞看了眼前人一眼,低下头去痴痴笑,“怎么会没有,丢的孩子多了去了,生死关头只顾自己的大有人在。”
大师兄腕带不够长,又松下另一只手腕的系上。
晏紫枝笑了笑:“不是没跟上或者故意弄丢的。有没有那种,被溺死的?尤其是水井啊这些地方,忽然失踪的一个孩子。”
“”大师兄的铁桶刚刚碰到水面。
满满一桶清清亮亮的水。
脸黑了,更黑了。
水井,溺死,孩子。
这个纪云枝是故意的吗?
原本还在娇羞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听见哪两个字眼。
整个人忽然定在那里,一言不发。
幽幽的目光朝林寂染手边的水井看了一眼,接着直接扭头就走了。
林寂染从井里打出一桶水,这时候带回去也不是,不带回去也不是。
失神的功夫打翻了水桶,本身袖子上就没有绑带,如风飘逸的长袖都被淋湿,狼狈的很。
大师兄的脸比铁桶还黑几分。
吃瓜系统:【你在干正事吗,你确定你不是在膈应男主?】
晏紫枝一本正经:“我在吸引他的注意。”
系统瑟瑟发抖:【男主可是会黑化的,你别玩脱了!】
想提前黑化的大师兄首先将脸黑化了。
他再一次打上一桶水,这次他一定不会去管晏紫枝在说什么做什么!
绝不!
等大师兄一鼓作气提着水桶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晏紫枝才慢悠悠将手中苹果核丢掉。
这位男主,可真经不起撩。
晏紫枝摇了摇头,原本浅黄色饱满的苹果核,在落地的瞬间化成飞灰。
巷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赤着足站在水井边。
等待。
等待最开始围绕他们身边的水滴声,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