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显然并不合罗渽民胃口，碗里的炸猪排还都被李东赫一边看眼色一边捞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留到了现在。裴夕柠饭量也不大，两个人早早地撂筷了，非常默契地错开目光，剩李帝努和李东赫还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酒足饭饱，除了李东赫之外的人都已经开始收拾厨余垃圾了，偏偏对离开闭口不谈。
尤其是罗渽民，擦过桌子之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有一副赖在那里不走的趋势。裴夕柠没办法跟他刚，今晚简直不知道他脑子又哪根弦搭错了，虽然后面也能好好讲话，就是感觉奇奇怪怪的。她只能拐弯抹角地去找李帝努：“jeno哥，你们晚上有练习吗？”
“没有来着。”李帝努想到了另一件事，看向罗渽民：“渽民呐，我们走啊？不是晚上约好要骑车嘛。”
“哦，要骑车来着。你还待在这吗？”罗渽民没什么灵魂地感叹了一声，还是面朝着裴夕柠说的。
裴夕柠不想跟他纠缠，把打包好的垃圾不由分说递给他：“对啊，再待一会，等经纪人哥哥回来吧，东赫哥现在自己一个人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安全，需要人照顾。哥帮我把垃圾扔一下哈。”
“不是，李楷灿多大的人了还用你照顾？”罗渽民低头是她蓬松的马尾，正在随着退开的动作轻微晃动。实在是奇怪，穿着宽松卫衣随手一束的居家模样，竟然都这么赏心悦目。他不禁也嘟囔起来，塑料袋交接时发出的哗啦啦声音也没能盖过他语义里透出的不满。
她后撤几步，抱着臂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可救药的傻子：“渽民哥，东赫哥是病号，他当然需要照顾了，病号你都要……”
你都要稍微嫉妒一下？
她可算是琢磨透了，罗渽民之所以不明所以地留下，讲话跟打哑谜似的，无非就是在重复他之前那套。不满意她私自约了别的哥吃饭，在别人家待晚了也不可以，他是实打实地在为这些与她而言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怄气。如果说换做以前，他或许还有个站得住脚的立场，但现在又是为什么？没事在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显得自己很在意吗？
靠近一下又冷冰冰，现在还摆出一副男朋友的谱子。
不过那些都排在后头是次要的部分，裴夕柠只是想不明白，有些事情明明可以不那么计较的，对方还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心才应该放到第一位啊。
“我就随口说一句。”
“那哥以后还是思考之后再说话吧。”
“身为哥，竟然有一天被妹妹教育小心说话啊。那是该反省了。”
旁观的李帝努想的是这两人真能闹，前半场一句话不说，后半场一句话不投机，轻而易举地就将气氛冻住了。明明在外人面前都是一顶一的细心和好说话啊，以前也不见他俩这样的，怎么随着年岁增长，脾气都如出一辙地在变化着。
再去看这场讨论的始作俑者，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餐桌旁原本的位子上，好巧不巧地再吃草莓。比起冷眼看——好像还是有点兴味的，李帝努发现李东赫就是有这种恶趣味，比如围观两个人为他吵架，如果那两个人是罗渽民和裴夕柠，说不定他的成就感会翻倍。
那边裴夕柠和罗渽民隔着半个沙发的距离陷入了短暂沉默，李帝努走过去碰了碰罗渽民，把他往玄关推：“走了，经纪人哥哥也放心不下楷灿，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渽民你还要陪我去骑车呢。”
“嗯，再不走就太晚了。”罗渽民顺着他的力，在门口还算平静地跟屋内的两人告别：“夕柠楷灿，走了。”
“……哦，渽民哥再见，jeno哥再见。”
电梯里，罗渽民口罩挂了一半，回想起方才留意到的眼神，忽然扬起眉看向李帝努：“你有没有觉得楷灿……算了。”
李帝努一头雾水：“莫？”
只是罗渽民无心的一瞥，坐在位子上的李东赫抬头看站在身旁的裴夕柠，那是一种让他都感觉陌生的情绪，眼底仿佛混杂了热情、偏执和他根本说不清的情绪，像一面澎湃的海，绝不是静止无波的。可转头拿起草莓的时候，又没那么复杂了，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只想吃”。
眼神是无法具化的，每个人能体会到的大有不同，是将人家的一束目光放到自己的精神识海里解读，罗渽民也是抓住了他那一瞬间最直观的感受。
挺突然的，其实，他已经疑神疑鬼到这个程度了吗。
“没事……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罗渽民抬手将口罩另一半挂上：“好像感受到了又好像没有呢。”
另一边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鼻尖还萦绕着饭菜香气，可音轨却实打实的消失了两层，127偌大的宿舍瞬间冷清了下来。裴夕柠站在原地没动，换了个叉腰的姿势看着门口，因为卫衣宽大，所以手缩在了袖子里。李东赫坐着看，心里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爱，才慢悠悠问：“怎么了？还不高兴？”
“不是，渽民哥都……感觉不把你受伤特别当回事啊，连我说要照顾你，这种字眼都要挑出来。渽民哥受伤的时候，当年大家也都很照顾嘛，现在还是痛在你身上——东赫哥你又参加不了巡演，已经很难过了，他应该很明白这样的感受啊……再怎么说也是从小的朋友，渽民哥这样多少让人感到有点生气。”
李东赫安安静静地听她絮叨完，大概是平生以来第一次有种“战胜罗渽民”的一点点快感，她在向着自己说话呢。
想了想又不是，夕柠总是那么善良，如果她认为谁做错了，就算是罗渽民也会照样批评的，从不见偏袒，他只是这次被庇护到的弱势方罢了。但心底燃起来的暖意并没有熄灭，李东赫简直觉得自己不可救药——比起被偏爱时的窃喜，他好像更喜欢裴夕柠本身。
那个温柔的、绚烂的、发着光的本身。
“渽民没有不关心我，他就是嘴上不说而已。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来正常关心我的，是我不愿意听他那深情的语气老是打岔，他现在才这样的。”李东赫又补充：“前段时间他还动不动给我送鸡汤和紫菜汤，说是他妈妈煲的，但是如果不是他跟阿姨说，阿姨怎么会知道我生病了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罗渽民对我挺好的。”
“喔……”她懵懵懂懂地点头，然后正色：“但他刚才态度确实不太好诶。”
“担心你吧？怕你一个人在人家宿舍待那么晚。”李东赫笑了笑，感受到桌面上手机的震动，便翻过面来查看消息，是和平大使李帝努发过来的，说已经打到车了，还问他晚上打不打游戏。他知道李帝努说要跟罗渽民骑车多半是个幌子，一万年不扯谎的老实人在这时候不得不动脑支招。不过他还是没着急回，看了一眼就翻过去了，这时候立在身后的裴夕柠突然出声：“东赫哥，你跟jeno哥平时都打什么游戏啊？”
“我们？其他的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听说过的可能就是……绝地求生吧。”
“绝地求生？你俩待会也约这个游戏吗？”
“嗯，对。”李东赫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不难猜出来她想干嘛：“你想玩？”
“我在国外都好久没打过游戏了，技术肯定也倒退了。”
“玩一盘吧。”
“什么？”裴夕柠手搭在椅背上，原本摇摇晃晃的椅子突然停了下来。
李东赫扬了扬手机：“我带你玩一盘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也是闲着，话是这样说，在裴夕柠经过漫长的系统更新之后，经纪人哥哥已经回来了。不过李东赫一句撒娇说要跟夕柠玩游戏，他就没说什么，问了问情况就识趣地回屋了。
先前李东赫想让裴夕柠加他小号来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李东赫沉默了一下还是跳过了话题：“算了，大号就大号吧，你记得跟紧我。”
“放心哥，我们是有默契的！”毕竟也是跟着他玩过一段时间的啊。
裴夕柠全程确实跟的挺紧，还会找掩体躲着，从来不莽。她一如既往地开了好运buff，在李东赫需要物资的时候简直是百宝箱，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不过两人段位差距太大，这局里的人基本都是高阶玩家，一枪就能把裴夕柠打到丝血的类型，最后急救包都不够用，只能一圈圈裹绷带：“啊啊啊东赫哥我绷带也要用完了！”
“……我把我的给你，待会吃瓶止痛药。”
“谢谢谢谢！”
这种腥风血雨的环境下，李东赫自顾不暇，还要管着裴夕柠，她乖也没起什么作用，两人在剩20名左右的时候淘汰了。戏剧性的是，是李东赫先被爆头，裴夕柠又躲了半分钟左右才淘汰的。
结束之后，裴夕柠看到自己的段位总结上涨了一大圈，侧头看李东赫那边却往下掉了一截：“诶？东赫哥？你怎么回事？”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