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璇不回答已经近距离凑近那伤口。
她是医生，手术做过千百回，对血、人体器官都已经麻木，并无任何生理排斥。乔雪晗就没有她简单粗暴，而是拿过床头柜上的片子看。
秦雅夜淑娴都不明所以，林洛洛挣扎无用彻底放弃，空洞睁着眼看天花板。
夜景尧猜到几分。
“呵，果然。”穆以璇嗤笑，和乔雪晗对视后彼此都懂了。
“果然什么？”夜淑娴追问。
“去把动手术的医生叫来，他也能解释给你们听。”
穆以璇边说边指着林洛洛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自己捅自己和别人捅自己的伤口绝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一样的，若是力度角度掌握的好可以看不出来，但她这很明显。”
“毕竟事发突然临时起意，来不及想太多。”乔雪晗接道，将片子扔下，被夜景尧捡过去看。
其实以她和以璇的认知水平早该想到的，也怪情况混乱又很突然，根本来不及多想和冷静。
夜淑娴一怔，立刻出去找刚才动手术的医生团队。
躺在床上的林洛洛已经闭上眼，睫毛颤的厉害，但她止住眼泪，也不再开口说话。
完了，一切都完了。
穆以璇在国内医疗系统中赫赫有名，医生们都很尊敬她，几人围在一起讨论半晌，最后的结论和刚才完全一致。
“看来是该召开新闻发布会把所有事解释清楚。”穆以璇幽幽道。
乔雪晗整了下并不凌乱的衣服：“为了某些人，没必要。”
“也是，她不配，简单发个微博澄清吧。”
夜淑娴连骂的兴趣都没了，转头看夜景尧：“二哥你现在看清了吗，这女人的招数是一个接一个，坏到家了，我们干脆上法庭告她吧，让她进去蹲几年也省的总想歪招嚯嚯我们！”
林洛洛依旧没有反应，像是不在意会被怎么处理。
在意也没用了。
夜景尧俯视她空洞的眼，有一瞬间无法将眼前这张脸和自小陪伴自己、给予温暖希望的那个人重合。
妹妹说的是。
兴许从一开始，林洛洛就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带着目的来相处。
“律师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有必要浪费资源时间。”
闻言林洛洛的手还是颤动下，夜淑娴看破不戳破，二哥还是留了余地不想将人逼到绝路。
夜景尧寒声道：“你可以在医院继续住着，但夜家不会给你一分钱，病好后立刻离开东城，永远不许回来。”
“若你敢来，所有一切尽数清算。”
林洛洛突兀笑起来，笑声不大，也满是空洞。
可惜她的这副模样没有人愿意看。
也没有人愿意深究她的心境。
乔雪晗穆以璇先走，夜景尧随即紧追，秦雅夜淑娴也离开病房。
所有人都走了，室内安静的让人惶恐。
林洛洛许久才停。
她双手插进长发中，猛地攥住，表情扭曲到可怖。
没有这么容易。
乔雪晗，乔家，你们等着！
夜景尧看着乔雪晗的背影，她一直往前走，根本不回头。
“乔乔。”他喊道。
然而没效果。
反倒是穆以璇微笑看来，微笑比了个中指，微笑开口：“请滚好吗？”
夜景尧只觉难堪，脚步下意识停住，而就这一犹豫，那二人进电梯已经往下了。
旁边的电梯正好上来，他正要进去被人拉住。
拉他的是秦雅。
“景尧，你想清楚了，你、夜家、我们欠雪晗的太多了，想求得她原谅都难，更别提回头重新开始。你选这条路，注定艰难难走，甚至是一条死路。”
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转冷：“很多事是无法原谅的，终其一生也不想原谅。”
夜景尧沉默半晌，坚定道：“想清楚了。”
早想清楚了。
可在秦雅看来儿子根本就没有。
否则不会在乔雪晗林洛洛中间两不站队，刚才也不会被骂了句就停住。
这儿子和他的父亲一样，又被老爷子养歪了，自私自我。
夜景尧追到楼下，刚好拦住要关上的车门。
“乔乔，我想和你……”
“我不想，”乔雪晗打断，“你想什么与我何干？让开。”
夜景尧不让，抓着车门不放，固执的让穆以璇很想一脚把他踹翻，最好直接踹进太平洋。
“我刚说的把你送警局只是骗爷爷和她的，把你从医院带走后，我会将你送回乔家。”夜景尧道。
他说的是实话，刚才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甚至有想，就算乔雪晗真的刺伤林洛洛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受过那么多委屈。
穆以璇呵呵笑了，乔雪晗没笑，但眼中明晃晃的都是不信和滑稽：“夜二少，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好奇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转念一想，这也许才是他的本性。
是他在夜家练出来的为人处世。
夜景尧一滞：“真的。”
可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没有任何说服力。
“OKOK，”乔雪晗不耐点头，“有劳你了，这份情我心领，现在请你放开车门可以了吗？”
夜景尧轻易看透她的所思所想，觉得麻烦不知该怎么办，固执的不想让她走。
走了下一次再想见她会很难。
“我真的累了，被林小姐折腾的身心疲倦，我能撑得住孩子不大行。夜二少不会是想让我儿子给你侄子陪葬吧？”
夜景尧眼中情绪陡变。
她明知道不会，却故意说这种话刺他。
穆以璇看见这厮的脸就烦，以前烦他高高在上，烦他自信自大，现在发现最烦的是所谓的痛心和深情。
演给谁看呢，渣男！
穆以璇用力踩了脚油门，车子动起来的瞬间夜景尧就松了手。
他低着眸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直到秦雅夜淑娴下来，秦雅拍拍他的肩膀，拉他上车离开。
现在的困难不过是开始。
夜景尧像被抽走所有力气，倚靠在柔软车背上：“妈。”
“嗯？”
“如果你是乔雪晗，你会原谅吗？”
秦雅迟疑会儿，坚定给出真实答案：“不会。”
回答虽残酷，却是事实。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爱过他。”
秦雅叹息：“爱人前要先爱自己，更不能失去自我和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