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一天,我们的三天两夜军训生活就要临近尾声,纪律相对松散,教官们严肃冷峻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个个满面春风笑呵呵的,就连早上跑完步去食堂吃饭,规矩也变少了:可以聊天,不可以玩手机,不可以跷二郎腿。
一听可以敞开了聊天,大家顿时哄闹起来,像是要把憋了一辈子的话全部说出来,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我也不客气的加入了闲聊组,介于和右手边坐着的男学员吃了好几顿饭,他的性格体贴又细心,不自觉的就熟了起来,聊到他失恋被女朋友甩,我不禁同情心泛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些安慰的话,就被某人的吼声惊得收回了手。
“时间到,别聊了!有什么好聊的!?”
我讶异的抬脸,发现郭教官黑着脸看向我,目光还落在我尴尬停在半空的手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不禁会意的对他抿嘴笑起来,他竟然脸一红,避开了我的视线,我的内心说不出的激动:这个家伙,这个平时总喜欢严肃的板着脸教训人的家伙,他竟然吃醋了?还脸红了?太可爱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半天训练中,我们减少了体力训练,只跑了一会儿步就去了教室,有讲师象征性讲了下企业文化和发展前景,虽然都是些走过场的内容,但是最后还是要考试给每个人打分,我在这过程中差点睡着,强撑着的时间里基本都是有意无意地,在用眼角余光搜索他的身影,在我每次假装不经意的回头左顾右盼间,总能第一时间对上他的目光,我很确定,他也对我有了好感。
上课中途休息的四十分钟里,我终于没能抵抗住睡眠的诱惑,趴在前面的椅背上迷上了眼,正昏昏沉沉的进入状态时,听到周围人的哄笑声炸开了锅,迷迷糊糊的睁眼,问旁边坐着的女生:“这是怎么了?”
那个女生笑嘻嘻的说:“有人在群里起哄,说咱们班有人暗恋郭教官,让现在赶紧站出来表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不是吧?这么猛。”
女生抿嘴笑:“就是这么猛。”
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群里消息一个接一个,跟炮轰似的,特别是男生们最起劲,但女生们也很大胆:
“老郭确实长得帅,我要是女生我也喜欢!”
“这么男人,长得又像肖战……不行,我得从他身上顺个纪念品回去,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你咋不说你想给他生小猴子呢?你们这些花痴!”
“花痴咋了,又没花痴你!况且我不是人家的菜。”
“嘿呦喂,听这口气,好像表白被拒了?”
“滚!!”
……
“喜欢老郭的女生是谁?赶紧站出来,不然我们点名了!”
眼看这个话题被推到了,我心里更是慌得厉害,虽然我喜欢他,但是还没有做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告白的准备,于是赶紧求助的看向郭教官,发现他低着头,也正在翻看沸腾起来的聊天记录,不知是感受到了我眼里的急切,还是觉得作为话题焦点的自己应该站出来澄清,总之,他竟然收到了我的讯息!
“别吵了!整天都寻思啥呢?”言罢朝我走来,坐到我左边空出来的座位上,轻声说:“没事儿,有我呢。”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止不住的甜蜜,又有人开始起哄:“哦~~”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四组的马教官进来了,他满脸促狭的走进来,显然已经阅览了群里所有人的消息:“还有谁喜欢你们郭教官?赶紧出来把握机会,你们郭教官现在可还是单身啊。”
“花痴们听到没?赶紧起来抢男友!”
“还有谁?快点站起来!”
“这里水很深,你们把握不住!”他忽地站起来,大手一挥,似乎被新一轮的起哄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看他脸色不对,在他翻脸前,马教官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他这人比较腼腆,到此为止吧。”
到了最后的考试时间,是扫讲师课件上的二维码,识别以后,我填写好姓名和所属部门开始做题。
他就坐在我旁边,害得我没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而他又不时的扫过我的手机屏幕,本来从业半年以来我是蛮有自信的,结果一看习题,发现都是平时工作上不注意的细节和很少遇到的一些问题,这下傻眼了,愣了半天以后,决定瞎蒙,反正都是选择题。
他不时站起来巡视考场维持纪律,偶尔将视线转回到我身上,我能感知到,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介于考场纪律,但凡一点声响都会显得突兀,还有“回避型人格”作祟,越是喜欢,越是疏远。
就算他能亲口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也害怕自己不懂得怎么去跟他相处,因为他每一次靠近我,我都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坐立不安,说不出话。
因着早年的经历,我从内心深处,带着对男性的敌意、偏见和防备,导致我无法建立亲密关系,无法像别人一样爱人,并坦然接受别人的爱。
四十分钟后,答题时间结束,课堂恢复嘈杂,郭教官维持了下秩序,见效果不佳,不禁加大了音量:“宝贝,都安静下来,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风格大转换,可想而知的引来一阵骚动和尖叫,我也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忍不住笑起来,他自己说完,也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红了脸,好像刚才那句话,是有人逼迫他说的一样。
男生们又开始起哄:“大家猜猜,郭教官的宝贝是谁?”
“老郭,说说看,谁是你的宝贝?”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交完卷的学员可以回宿舍准备东西了,这一期的培训已经结束了。”依然是唱红脸的马教官出来圆场,说完看向郭教官:“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我都不会了。”
大家闻言只好作罢,纷纷红红火火的冲回宿舍换了自己衣服,然后在楼下集合,等待班车抵达。
从我下台阶开始,就能够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但惯性的选择了无视,我不懂,明明心里很喜欢,为什么无视,又为什么回避?似乎在漫长又幽暗的成长时期,我被剥夺了某种很重要的能力,以至于后来的半年时间里,每当想起这一幕,我都懊悔不已,甚至于无数的深夜里转辗反侧难以入睡,暗自垂泪。
将迷彩服送去大厅,然后归队。
趁他不注意,我又忍不住去看他,直到他默默走到了我旁边,我想鼓足所有的勇气,送他个纪念品,或是留下他的电话,张了几次口,却发不出声音,以至于在离开后的半年时间里,每每想起,都暗暗垂泪。
我的思念,像风筝的线,飞得很长,却收不回来。
听到旁边的女生们又开起了他的玩笑:“郭教官,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看我怎么样?”
“郭教官,我们回去后会想你的!”
“帅的呀。”
“你们教官的规矩太死板了,还不许添加学员微信,这样让喜欢你的女生怎么办啊?”
“就是啊,就是啊!”
那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夕阳落在微微浮动的柳枝头,像是我们刚来一样。
按照次序上了回去的长途车,大家纷纷朝教官们挥手说再见,我却没有,只是一次一次回头,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睛,直到回到车上,在司机启动车轮前,听见他上了车,站在车门口说:“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正在双肩包里翻找纸巾的我迅速抬头,发现他已经下了车,耳边听到女生们遗憾的低喃:“这么快就下车了啊。”
我又望向窗外,试图去找寻他的身影,却只看到还没有上车排着长队的学员们,以及其他三辆陆陆续续上人的长途车。
人群熙熙攘攘,你我是否是最后一面?你说后会有期,是否真的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