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烟没有回话,“喂?请问您意下如何?”,大约半分钟后,对方见没有应声便挂掉了电话。
此时申都三环边一幢loft内,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美艳女子朝身边人道,“玲玲,刚刚接了个电话号称是你的熟人,要我们诊所给打折。”
胡芳玲一脸莫名,“嗯?”
“啧啧啧,看来不是熟人啰。”美艳女子的四根指甲轮流在桌面上敲击着。
“估计是在哪看到我们咨询室的消息后,胡扯的吧,那么穷酸做什么心理咨询啊?多挣点钱自然没病了。”女子伸了个懒腰,然打了个哈欠,“啊——玲玲,你说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胡芳玲没有回话,面上一丝笑容都无,她回头看着美艳女子,“时倩,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时倩觉得胡芳丽的表情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她从一个月前回申都起就十分不正常,每天连妆都不化私下里肯定跟老板有首尾,不然为什么一年多没来上班还不被炒掉?
等胡芳玲消失在视野中,时倩自言自语到,“切,装什么装,怪恶心的。以为钓上了金龟婿,这就被甩了?还不是回来跟我一样当接线员。”
……
胡芳玲拦了辆的士,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老房子楼层低,规划也不好,几乎没有什么阳光。她没开灯,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两步走到床前将整个人埋了进去。
“挡当当叮当……”,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床上的女人完全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一动不动。大约一分钟后,房间里归于寂静。
“谁来救救我。”
·
天然气爆炸案中,有嫌疑的人很多,除了胡煜锦和徐枫之外,徐怀民、姜爱华、胡芳玲似乎都有作案动机。徐怀民有提到过徐枫做生意失败欠债四十万,有无可能是追债的人蓄意谋杀?
丁烟借着家中有贵重物品遗失的借口到小区查看监控,虽然监控不是每家每户安装,但楼栋门口与电梯中都会有。
监控室的保安执意要给丁烟提供帮助,让丁烟说出贵重物品大致的遗失时间,他来给她找。
“大约是在一个月以前,就是十八楼的那家住户天然气爆炸的日子!那个项链值好几万块钱呢。”丁烟开始睁着眼睛说谎话。
保安大叔有些惊讶,“一个月以前丢了几万块的东西你都不急?也不报警?美女,真有你的。”
“我又不止这里一处房子,别处都找遍了才来看这边的监控的,你以为我不着急啊?”,丁烟撇过头看了看大门口,又悄悄将头凑到保安大叔跟前,小声道,“我想来想去也不敢报警,因为东西大约就是十八楼那户爆炸时丢的,万一是他们救火干什么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呢?万一报警被倒打一耙我岂不是冤死了,还是自己先来找找证据。”
“其实啊,钱不钱的是小事情,项链对我来说又特殊的意义,说起来怪舍不得的。”丁烟噘着嘴,拉了个板凳在监控室里坐下,“我今天就算不睡觉,也要坐在这看完这个月可疑的监控录像。”
……
录像很清晰,丁烟将爆炸发生前五日到过十八楼的人,和他们分别什么时间进出电梯都备份在系统中。
理想情况下,五十平、层高两米八的房子天然气泄漏两小时以上就能达到爆炸条件,丁烟的房型四舍五入除掉公摊面积大约一百三十平,爆炸发生在当日中午十二点半,往前推五到六小时就应该是燃气开始发生泄漏的时间。
徐怀民和姜爱华两人在爆炸发生的近两日都没到过金风玉露,胡芳玲只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天傍晚回过一趟家,似乎是取东西?没呆够半个小时就又离开了,也并不具有作案条件。
这样一想,丁烟又将爆炸前一日进入楼栋的人也进行了一个备份,毕竟消防通道里没有安装监控,万一是楼栋里的其他住户下的黑手怎么办?
在家的只有徐枫和胡煜锦两个人,胡煜锦才是个刚上初中的孩子,而且在爆炸案中当场死亡,不太可能是凶手。
徐枫家的天然气管道并非脱落,明显有利器切痕的那段,只给胶管划开了一个很小的缝,经过拉扯后的洞眼才变得更大一些。
如果天然气并非匀速泄漏,而是先慢后快呢?胡芳玲傍晚回家切开管道似乎就能对上时间,但还要经过二次拉扯啊,而且爆炸产生还需要遇明火。
徐枫家的爆炸中,明火条件来自于“点烟”,但现场并未发现有打火机的存在。那徐枫到底是用的什么来点烟?根据家中痕迹来看,爆炸中心点位于客厅两个人之间。
“爆炸”特征明显的,除去客厅外,是与客厅离得最近的工作室和燃气浓度高的厨房。主卧和客卧遭受的更多是火情肆虐。
徐枫是在何欣欣的孩子流产后染上烟瘾的,之前一直没有。而在他与何欣欣离婚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没认识什么新人,丁烟还是认为胡芳玲的嫌疑最大。
再说了天然气达到爆炸的浓度,家里的人居然闻不出臭味吗?还是说泄漏的过程中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面,等出门发现已经晚了?
想破头皮没有更多的线索,是不是应该给胡芳玲打个电话?还是直接去和她见一面?徐枫家的东西都烧光了,实在难以下手。
丁烟突然想到自己是以胡煜锦为借口要到胡芳玲的手机号的,自从第一次接胡煜锦到自己家之后,她就把整个客卧腾出给他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对不起啊大哥,这确实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浪费你时间了。”丁烟连忙给保安大叔道歉。
保安大事没有生气,只是很豪爽的摆手,“没事儿,这是我该做的,就说嘛,人民警察都不可信的话,还有谁可信了?”
“喂?”丁烟侧身去假装接电话,嘘嘘嗦嗦了一阵子,红着脸给保安又鞠了两躬,“真的对不起,项链是被不好的亲戚拿去卖钱了,这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这才搞清楚。”
“啊?家里人拿走了?”保安瞪着眼睛,又叹了口气,“找到就好,谁家里没几个问题亲戚呢,我也有这种,下回一定注意啊!”
又寒暄了一阵告别保安后,丁烟直奔自家。
客卧里很整洁,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和一个里面插着四五支笔的笔筒。书桌下面有两个纸箱,上面的纸箱放着他的课本,下面的纸箱是用过的草稿纸。
胡煜锦很节约,草稿纸都是些老旧本子和反面有打印的废纸,几乎不会花钱买草稿本,丁烟从教科书开始,一本本翻看里面的字样。
还真有收获!课本中每隔几页时不时会有几句他写的心里话,但是不连贯,只是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今天的果子真好吃,酸酸甜甜的,明天再去摘。”
“只有她愿意一直跟我玩。”
……
“妈妈把我带到她上班的城市了,好美!”
“我听见他们给我起的外号了,乡下人,乡下不好吗。”
……
“又转学了,不论怎么转学我都和班里的人格格不入。”
“初中!我不是孩子了!”
“妈妈跟我说,马上就能有爸爸了,所以我不是野种是吗?”
“真的有爸爸了!新爸爸的脾气不是好,但对我们还不错。我只敢叫他叔叔。”
……
“被叔叔打了,比打架要疼。”
“不!!!我恨他,我只要妈妈就好。”
……
“隔壁的阿姨做饭好香。”
“今天终于尝到了!真的好吃!”
……
“我不想要爸爸,再也不想了。”
“妈妈又出去打工了,我不要和那个男人一起。”
“隔壁的不是阿姨,是姐姐。嗯,不过还是最爱妈妈。”
……
“好疼,浑身疼。快长大,摆脱恶魔。”
“讨厌!讨厌!恨!”
一路看下来,丁烟心里很是沉重。
胡煜锦似乎从小就没有爸爸。当过一段时间的留守儿童,又从申都转学到苏城。徐枫的家暴果然不分人,父母、老婆和孩子,只要发病他都打,胡煜锦之前是喜欢他的,但是后来似乎被打怕了。
难道是胡芳玲为了保护胡煜锦故意设圈?不对。
如果真的是胡芳玲做的,应该不会把胡煜锦留在房子里。丁烟继续往下看,都是些没有上过课的内容,书本很新,也没有字样。
再来是第二箱草稿纸,有那种老式的泛黄的本子,纸张很糙,用手指压上去很难受,粗略翻了翻没要紧的东西。不过另外一沓a4的纸的反面均有些打印字样,丁烟一张张看去。
有的是在半路收的小广告,多半是培优机构发放的;还有“稚水源”的广告,上面打印的东西和丁烟上网找到的网站大同小异……居然还有“稚水源”面诊病人的资料表?有空的,也有被填过的,顺数第五张上面写着徐枫的名字。
徐枫,男,已婚……确诊双向情感障碍……较严重,工作压力大。偶尔嗅觉、味觉失灵……套餐a,每周二、周末面诊……等等,嗅觉失灵?这就是徐枫没能发现燃气泄漏的原因吧?
这些似乎都是胡煜锦小学的草稿,接着往下翻,居然有户口本的复印件?似乎是他转学用到的。有户主页面,胡定国,似乎是胡芳玲的爸爸,有胡芳玲和胡煜锦本人页面。丁烟根据出生年月大概算了算,胡芳玲十七岁就有了胡煜锦,年龄比徐枫还要大上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