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我爸这个人,哪儿哪儿都不行,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我为了喂饱全家人的肚子,真的是想尽办法。”宁半夏说道:“但要说我爸真的不负责,也不完全对。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会做菜,家里也确实没什么吃的,我爸那段时间,还是很努力的找钱,喂饱我们的。”
“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老宁为了赚钱,第一次低下头,去给人搬家,报酬是给二十块钱。如果是一般人,这活儿也不算什么。一个大男人,搬搬扛扛也不是什么重活儿。可对老宁来说,这无异于酷刑。他的双手,不仅仅是手筋萎缩的原因,肌肉也是严重萎缩,经络不通,所以这些活儿,对他来说,是非常残酷的酷刑。”
“可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用他赚到的二十块钱,给我们填饱了肚子。但,也只干了这么一回。”宁半夏笑中带泪:“因为他不小心磕坏了一个脸盆,被扣了两块钱不说,他还累的病倒了。”
“从那之后,我就接过了养家的重任。我来洗衣服做饭,打扫家务。”宁半夏仰着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那段时间,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不是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是被小朋友背后指指点点骂我们是没有娘的野孩子,而是怕,老宁也不见了!”
“老宁再不好,我们总归还是有个爸爸。这个家还没有完全的散掉,是不是?可是如果爸爸也不见了,我跟忍冬就真的没有亲人了!”宁半夏哽咽的说道:“所以,老宁每次喝醉,我都怕他回不来了。每次要赌债的人上门,我都帮他打掩护,让他逃走,因为我怕他们抓走老宁,我就没有爸爸了!”
“有一年,老宁跟狐朋狗友喝多了,一晚上没回来。忍冬问我,姐姐,爸爸也不要1我们了吗?我就不停的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不会的,爸爸不会丢下我们的!我就背着忍冬,开始出去找。把爸爸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一遍,大街小巷都走遍了,终于在一家酒馆门口找到了他!”
“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喜极而泣!还好,爸爸没有丢下我们,爸爸还在!我们还有家,我们还有亲人!”宁半夏越发哽咽了:“我一只手抱着忍冬,一只手拖着老宁,就那么艰难的往回走。不,是往回爬。我一边哭一边爬,一边爬一边哭。”
花城几乎都能想象的到,半夏描述的那个画面。
真的是太心酸了。
“老宁醒过来了,应该是被我哭醒的。他大着舌头对我说:半夏,别哭了,爸爸不会丢下你们的!爸爸就是死,也要把你们拉扯大。”宁半夏说道:“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朵花儿,递给我说:别的女孩子有的,我的女儿也要有!爸爸赚钱给你们买花儿戴!”
“那花儿可廉价了,就是路边摊两元店的那种。但是,我那个时候可高兴了!我跟忍冬一个人头顶一个廉价的塑料花。我们三个人在路边就一起笑。后来我才知道,老宁买花儿的钱,是他跟朋友打赌,故意耍诈,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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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宁这个人千不好万不好,可他对我们姐妹俩,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别的小孩子骂我们,是野孩子。老宁不要脸的就去骂人家,骂的那户人家都不敢出门。”
“他虽然不事生产,还喜欢烂赌酗酒。但是他有一条底线是从来不会逾越的。这条底线,是我和忍冬。”宁半夏说道:“有一次,我去找老宁回家,无意中听到他的狐朋狗友撺掇他,把我和忍冬卖掉。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抽条了,不敢说多么漂亮,但是已经是很清秀的模样了。自然而然,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你猜怎么着?刚刚还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老宁拎起酒瓶子就往对方头顶上招呼,对方被打了一头血。而老宁也被那群人胖揍一顿!老宁就跟傻子似的,在桌子下面不停的躲藏,一边躲一边骂:你们这群丧良心的!休想打我姑娘的主意!我宁有才就算窝囊一辈子,也不会卖我的亲闺女!我就是冻死饿死被你们打死,你们也休想动我姑娘一根手指头!”
“我在门外看的真真的。老宁被打的都成猪头了,可他还是在谩骂不停。回到家的时候,我故意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他怎么了?他说,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但是从此,他就不跟那群狐朋狗友玩了,换了一帮狐朋狗友。”宁半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此之后,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都知道了,宁有才的两个姑娘,是他的命1根1子,谁都不能碰。”
“从那以后,他们只拉着老宁赌钱喝酒,再也没提过让他卖闺女这种话。老宁不是一个好男人,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好父亲。他宁肯自己饿着肚子,自己冻的打哆嗦,都会尽量填饱我和忍冬的肚子。”
“别人可以恨他,怪他,骂他。我和忍冬不会。因为,我爱他。我爱我的父亲。”宁半夏低声说道:“所以这么多年,我才会惯着他,纵容他。因为,他给了我完整的父爱,我也会回报他完整的亲情。”
“那,你跟江景爵怎么办?”花城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祝福他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宁半夏怅然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做的自私。可我没办法的,花城。我只能选择其一。小时候的我不能没有父亲,现在的我,依然不能没有父亲。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重逾千斤。江景爵没有我,他还有家,有事业,有祖父。而老宁失去我,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所以你就委屈了自己?”
“委屈吗?或许吧。”宁半夏苦笑:“我的人生,就是这么难。习惯了。”
花城叹息一声:“如果宁叔知道你的委屈,是不是就会原谅江景爵?”
“应该不会。”宁半夏苦笑:“他这人,喜欢钻牛角尖,很难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