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渝京城外,斗笠面纱全副武装的岳离华坐在一间客栈的板凳上看着对面的宋丹阳分外火大。都说过要自己一个人调查了,冷厚德也说过让她一个人路上小心,怎么还派了这么个跟班。
“阁主,我受命于传令使,于今日同您一道撤出北渝,往陲州方向去。”
宋丹阳口中的陲州,那便是令王口中所说进行实验的地方,岳离华曾多次强调要自己一个人去,这自云遁覆灭之后,私自下令要人去执行的,何萍萍还是第一个。
而且今日天上鸽子飞得尤其的多。让岳离华尤其地不爽。
还没等岳离华回应对面的宋丹阳又接着说道:“阁主,我不知道您为何突然要去到陲州,不过段师伯曾托我转告,您一定要先同他会面一次,他说有重要军情转述给你。”
听闻此言,本就压着怒气的岳离华是狠狠地给了宋丹阳一个白眼:“他叫你传话你就传?他要我去会面我就得去吗?宋丹阳,你是我岳离华麾下群芳阁的人,还是他段横的人?”
话至一半岳离华又不得不把声音压了下来,改成腹语传音,“若是真有什么重要军情他不会直接把军情告诉你,让你将军情转告给我吗?”
岳离华突然改用腹语传音,原因无他。这客栈附近敢来了一群熟悉的灵力源。正是南烨使团。就连宋丹阳想要回嘴也被岳离华一个带着杀意的眼神瞪了回去。
这群南烨修士一走进小店,是毫无避讳,带头的宁王甚至将脚架在餐桌上。岳离华大胆地将整个队伍人的灵力源都探查了一遍,却是同那日来精舞坊快活的人数相比少了三个。
少得这其中一个,应该是擅长伪装灵力属性的令王,三日前冷望舒释放尹堂綦时,岳离华催动了种在令王体内的阴法魔种。现在应该是被各路魑魅魍魉撕得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了。剩下那两个不在的,岳离华仔细摸索确认了一遍,正是林雨澜和尹堂綦的灵力源不在这里。
这两人是跑到哪里去了?
若是令王死了,按说使团应该是宁王接手团队的指挥权。总该不会是宁王派他二人去执行特别任务,林雨澜毕竟还是他妻子,也心太大了。
而且南烨使团将车马都拉出来了,明显不是出来聚餐,估计这是往南烨回了。
既然回了,出使应该是有结果了,可又没听着北渝有什么动向。
于是岳离华腹语传音道,“丹阳,我们跟着他们。打探下南烨人出使北渝的结果。”
宋丹阳会意点头。
只是二人的潜行术修得都不太上乘,即便按着岳离华探查的灵力位置,远远地跟在后头。也随时有可能被精于侦查潜行的南烨修士发现。
一番商讨下,岳离华宋丹阳二人都觉得跟在南烨使团后面等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出使之事不是办法,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抓个队尾的来盘问。
就在村郊,密林里,二人逮到了机会。
一个倒霉蛋解手时离队伍远了,岳离华趁其不备一个捆仙锁将其捆在了树上。又下起令人迷失方向的木法林障和水雾之气,南烨使团不用想着找到人。
随后,岳离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脸挤出个“乖巧”的笑容,从捆着南烨修士的那棵树后蹿出,拍了下那修士肩膀问道,“嗨!在北渝玩得可好啊?”
那南烨修士正被捆仙锁绑了个既尴尬又不雅观的姿势,听着女人的声音,迅速地扭过头去,回给岳离华了一个木讷的表情。
岳离华则一改以往凶神恶煞的模样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脸挤出个“乖巧”的笑容,以求能让被捆着的南烨修士放松些警惕,问道:“你这次回去能领多少功劳啊?”
她并没有直接去问使团出使与北渝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样目的太明显了。而是直接开了探灵取识,阅读那南烨修士的思维。只要岳离华提的问题能让他回忆起使团在北渝的关键外交事件,想要的情报都能手到擒来。
不过这次她失算了,她的探灵取识,只探得了一片空白。
他脑中空空如也,竟还是个比令王还擅长防御读心的。
岳离华不由得暗骂倒霉,
“既然你不配合,也没办法,虽然很麻烦只能换个方式让你开口了。”言罢,岳离华动用灵力在空中凝结出了一把匕首,在南烨修士的面前比量来比又量去,又道,“在我的故乡西越,上层的达官显贵都喜欢一种服饰叫做蝉衣,听说过吗?”
那修士不答,却是用尽了力气将身子向后仰,分明是在抗拒问话。
而岳离华提这蝉衣的事正是为了突破对方的心里防线,他越是回避岳离华越要把话详尽地说下去。故此便只剩下了岳离华自说自话。
“那黄褐色衣料薄如蝉翼轻盈如纱,几层衣料相叠仍能看见下面的衣裳,随风舞动间还会发出嘒嘒蜩鸣。”
“你猜这衣服怎么做的?”
“跟治疗金创中风用的蝉衣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材料你们也熟悉得很,同你们记叙公文的纸张用得同一个材料。”
话至此处,岳离华特意迎上那南烨修士的视线露出个邪恶的笑容兴奋地大叫:
“人皮做的。”
那南烨修士已是面如土色。
岳离华接着道:“你们公文用的纸怎么做的你也很清楚,厚得很。据说做禅衣的话是得趁人活着的时候一点点将表皮刮掉,死掉的话皮子的韧性就不好了,得刮到一丝皮肤的纹理和毛孔都看不见,直到能看见根根分明的皮下血管,再活着把皮剥下来。”
“我可是一直都想要一件蝉衣,可惜我出西越出得早,都没混上件。今儿个,你落在我手上,正好叫我熟件皮料。虽说你廋,身上的皮少,我想做件半臂,总还是可以的。”
岳离华一句一顿地说着,绕过那南烨修士身后去挑开了背上的衣料,用冰凉的匕首在他背上一贴,那修士立刻慌张大叫道:“我说,我说,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那可要看看你说的事情我敢不敢兴趣了。”
“令……令王暴毙,宁王要我们不许声张。”
“我知道。你这信息没意义。”岳离华了解自己的魔种不会失手,而像令王这种对国家至关重要的权贵死在外面,秘不发丧都是常规操作。于是她轻笑着在划弄南烨修士后背的匕首上又加了几分力,痛楚和恐惧引得那南烨修士“啊啊”的连声大叫,“那尹堂綦呢?堂綦的下落你可感兴趣?”
“说!”岳离华急不可耐。
“他被人以串通岳狗,谋害皇族,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被交给了北渝,人应该是被关在北渝死牢了,具体怎么审理什么时候行刑我不知道,人都交给北渝处理。”
“胡说八道,令王死的时候尹堂綦应该不在官,何来谋害皇族之说。我看你还是不老实。”岳离华愤恨之下一脚卷在那南烨修士的腰眼上。
“我说得句句属实,小的是令王的随从,那把堂綦交给北渝是令王生前就吩咐好的,无论是什么理由。更何况令王是被前朝太子宸王模样的恶鬼给撕成了齑粉,那使团里就他和林雨澜同宸王有关。”他回答的语调已接近乱叫,“问他令王死的时候去哪了,他一口咬定是去精舞坊会饮醉中仙时看见的仙女,那破酒全使团都喝过,什么看见天上的亭台楼阁,连股香火都看不见,他这不就是扯谎吗,而且他走之后,药库腐肉毒的解药便不见了,不抓他抓谁?”
岳离华深吐了一口气,整理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南烨为了得到北渝的支持竟做到如此。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管怎么说堂綦被关在死牢岳离华便不能说服自己坐视不理,她将匕首交给宋丹阳,转身面向城中方向道:“人我交给你,叫他交代了北渝和南烨具体达成什么军事协议,问出结果后我们陲州主城门内左数第一间酒楼会合。用什么方法你自己看着办。”
“阁主,我就问一下,你真的想拿他做衣服啊?”
那南烨修士听得宋丹阳这么问,直吓得晕了过去。
见岳离华半晌不答,宋丹阳又问:“那我还像您刚才那样……刮痧吗?我可不像你那般恶名远播,光凭一张脸就能把人吓得失了魂,我这么搞……恐怕不行。”得了个带着杀意的眼神后只得该口,“我是说阁主您赫赫威名在外,就算凭空装着得张温婉俏丽的脸也能将色中饿鬼吓得歹念全消。”
岳离华倒是不介意宋丹阳那张嘴,只是觉得他这问题问得不合适。她扫了眼晕过去的南烨修士,觉得说出来也无妨,便道:“做蝉衣的皮料哪是我一个人能弄得出来的,那得是十余名精于此道的匠人日夜轮转不停的刮才处理得了,你我可没练过那功夫,刮的都不够他长的。不过是审讯手段。你挑你擅长的方法,能撬开人的嘴巴就好。”
“然后呢?这人怎么处理?”
“给他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要么回去南烨,若是他敢找麻烦,你就在这里劈了他,伪装成天灾,做得干净点。”
言罢,岳离华将许久不曾使用的扇穗挂在红莲剑上,一跃凌空,腾云而起,向北渝都城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