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云裳甫回魂,便吐出一口鲜血,清雪赶紧上前扶住她身子,急得要哭出来。
云裳擦了擦嘴角血丝,示意无事,在她搀扶下缓缓起身,于箫雪中取出书册,运灵力令书册悬空翻页至染墨之处,轻轻一点,墨点游丝般从书册中浮出朝傅逸冰肉身飞去,于他眉心钻入,云裳翻指闭合书册,再是朝傅逸冰眉心处遥遥一点,一道若有若无金线沁入他体内,助他游魂瞬间与肉身契合。
至此,傅逸冰方回魂。
云裳收回书册,这物件需得还于鬼域,不可留在人间。她长舒一口气,盘腿坐下调息,方才神魂生生受下雷火之劫,多少有损伤,回到人间后她的灵力又几乎尽数转移于箫雪剑中,体内虚弱,需得与箫雪共同调息一阵方好。
清雪在一旁看着自己主子闭目休养,忍不住怨怪起傅逸冰来。
圣女自出生起,就没受过半点委屈,若不是为了救他,怎会平白无故受伤,但毕竟也是傅逸冰为了圣女丢命在先,她还不至于如此没良心真去苛责,可是……
唉,总之人间不是个好地方,还是尽快找到流云,回天宫去吧。
“清雪,我们出去吧,逸冰应该明日就能醒了,雪旻大概也是。”
约莫半炷香后,云裳睁开双眼,瞳孔清明如许,甚至更亮了几分。
清雪撤了结界,两人前后出了房间,徐逝真连忙迎上,“云三小姐,傅少爷可是无碍了?”
云裳点头,“他明日应就会醒来,我同清雪,也要在这多叨扰一日了。”
徐逝真心中暗自惊讶,如此重伤,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可治愈,云府这手段,未免太厉害。
尽管心中如此想,徐逝真面上却如常温煦,“云三小姐客气了,您同清雪想住多久都可以。”
云裳不置可否,清雪脸上飞红,领着云裳去另一间房休息,蜜蜂飞舞般收拾好,拍了拍手,颇有得色:“好了三小姐,清理得干干净净,您好生休息吧。”
云裳被她逗笑,略带疲惫抱住她,身上松弛,“辛苦你了,清雪。”
清雪像以前一样轻轻抚着她的背,哄着她道:“圣女,您也辛苦了。”
云裳不作声,靠着清雪渐渐睡过去,清雪轻轻将她放平在床上,盖好被褥,仔细掖了掖被角,更坚定了回天宫的想法。
她与流云、星晖三人,总角之时便随侍在圣女身边,流云沉稳,星晖谨慎,独她活泼了些,投圣女性子,但她知道,圣女是极信任流云、极依赖星晖的,在她面前却罕有脆弱时候,如今想必是连番变化,心中着实受创才会如此。
这人间,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清雪走出房间,正好看见徐逝真在不远处浅笑望着自己,不知怎的,方才的想法突然又没了。
她踏着小碎步跑过去,一把环住徐逝真的腰,深深埋进他怀里,心中又酸又涩,说不出话来。
人间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
人间有他。
翌日,云裳睡到近午时方醒,简单整理了一番,推门而出,升至正空的太阳光束刺进眼里,她抬手遮挡了一下,于指缝间隐约瞥见一缕熟悉的青影,愣了半晌,慢慢移开了自己的手。
傅逸冰站在庭院中间,眉目舒朗,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吟吟微笑。
她终是抑制不住,飞奔过去抱住了傅逸冰,真实感受到他不再是虚无魂影,而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方才安心松开,笑得肆意,“还好你没事,还好。”
傅逸冰望着她,怎么都看不够,忍不住想要拨正她耳边的发丝,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待她永远温文,“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呢。”
“大哥、云姐姐!”
傅雪旻清脆声音传来,两人转首,雪旻拉着清雪又跑又跳直冲过来,小小的身子一头栽进了傅逸冰怀里不放手,又哭又笑,“呜呜呜大哥……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死了……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泪水将傅逸冰衣襟打得透湿,傅逸冰轻拍着雪旻上下抽动的肩膀安抚,与云裳对视一眼,皆半是宠溺半是无奈。
清雪在一旁看得偷笑,傅小小姐这性子,和圣女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被鬼仲宠出来的,只是后来大小姐成了天妃、二少爷离开做了鬼仲,她们的圣女,也回不到小时候的样子了。
哭声渐小,雪旻从傅逸冰怀中挪出,双眼红得像兔子,犹憋着嘴,竟把几人看笑了,她当下赧然,扯了扯傅逸冰的袖子,小声道:“不要笑啦,我只是太开心了。”
云裳旋即接话,揉了揉她的脸,“因为你太可爱了才笑的。”
雪旻跺了跺脚,又去扯云裳的袖子,“云姐姐你又调笑我,我不和你们说啦!”说罢气鼓鼓跑走了,清雪在云裳示意下忙随行跟上,这小祖宗万一在乌衣巷跑丢了,她可没法和鬼仲交待!
庭院便又留下云裳、傅逸冰二人。
傅逸冰回魂不久,身体尚未好全,不宜过多走动,云裳执意搀扶他进房间休息,他也都依了,看着云裳为自己端正凳子、倒好热茶、递到他手边,看着她一双明亮眸子里满是关心,心中暖流阵阵。
为她挡下攻击的时候,甚至没有思考,就那么做了,原本两人已走向异路,此番变故,虽大为惊讶云裳的身份,却也将她再次拉回了自己身边,是他幸甚。
“裳儿,你可知道,那些和尚是什么人?”
傅逸冰呷了口热茶,心神微定,还是把这盘桓于心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云裳摇了摇头,坐下来,想起那群和尚难免面色不豫、眼波一沉,顾及傅逸冰在才收敛了些戾气,看向他时眼角笑意依然带春风,半倚在自己手上懒懒道:“我当时怒极,并未留活口,想问也是没机会了。他们招数诡异,不似寻常江湖中人,倒像是修习了些妖法,也曾提及是有贵人请他们出山杀我,这贵人是谁,我是懒得想了,有本事就自己出面,一直躲在背后,我也看不上。”
傅逸冰失笑,以往见云裳我行我素毫不在意,觉她与世间女子均不同,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如今方知,堂堂书圣女,哪里用得着在意凡间规矩,没把这规矩打得零碎已是克制了。
“我会帮你查的,你虽不在意,可到底对方在暗处,我不想你再有半点损伤。”
思忖片刻,傅逸冰说出自己想法,云裳仍试图劝解,他却微笑着摇头,眼神却极其坚定目视于她。
云裳看在眼里,起身的动作停下,心底微叹:终究是我亏欠你良多。
“罢了,我也拦不住你。”
云裳伏在桌上,闷声道,傅逸冰不自禁抚了抚她蔫蔫儿的脑袋,听得她又问:“逸冰,你来燕京,是为何事呢?”
“此次停留燕京,是为处理此处醉月楼的一些事务,之后便要前往西平府参加武会了。”
傅逸冰坦然回答,盯着云裳的发旋竟有些出神,她却突然雀跃起身,一双眼亮晶晶地在他面前闪烁,连珠炮般发问:“西平府武会?那是什么?你可是想要夺魁?”
傅逸冰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一字一句同她解释:“西平府武会是西夏王室每两年主持一次的武林大会,江湖人士俱会参加,我此番前去,也确实是存了夺魁的心思,以此增进与西夏王室的关系,也更便利我傅府成为皇商后与西夏的贸易往来。”
“我和你一起去!”
云裳握住他双手,当机立断,一双眼离他更是近,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瞬。
傅逸冰掩嘴咳了几声,连带着椅子后退些许,云裳却仍是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平息着心中波动,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