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靳冉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为什么？”
因为……她的夏天永远停留在了他走的那一年啊。
大一的时候，杜康的淘宝店上新过一条白色棉布裙，莫名就卖爆了。
底下有一条评论让她记到现在，“操场上的风和他的眼神成了我的整个夏天。我多想穿上这条裙子，和他好好说一声再见。”
原来有那么多女孩的青春，仓促得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就结束了。
“你还记得高三毕业那天，那个在楼上喊你名字的女生吗？”杜康轻声问道。
林靳冉神色微凝，他点了点头。
杜康笑了起来，声音温柔，“我们那一届高三的时候，好多女生也喊了，可惜你已经离开了。大家都很羡慕她，羡慕你听到了她的道别，羡慕你会一直记得她。”
窗外的星星灯闪烁在她眼中，柔软的像一个梦。
林靳冉偏着头，眉眼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会笑她吧？大学都快毕业的年纪，还像小女生一样，纠结着某些早该结束的时光。
杜康有些紧张的捏住手指，却听他道：“好，我走的时候，会告诉你。”
“谢谢。”杜康如释重负。
之后的时间两人都很安静，吃完出门。咖啡馆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出租车，杜康看向身边的人，“我回家了，你快进去吧，晚上很冷。”
林靳冉“嗯”了一声，“再见。”
杜康翘起嘴角，“林靳冉，再见。”
车子驶出去，汇入远处的车流里，直到再也看不到。林靳冉拿出烟，熟练的点燃，火星在夜色中闪烁，他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
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
“说。”
“我知道，督导组已经来了。”
“嗯，盛恒这里有我，孙恒……”
“好，香港汇龙的项目你多看着点。”
杜康到家的时候，十里街还很热闹，她锁了大门进院子，拿出手机给林靳冉发了第一条微信——
杜康：我到家了。
没有等到回复，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光房的摇椅前。
“我今天很开心，奶奶。”
她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月亮慢慢爬上院墙，看了许久。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杨梅和汤芸芸又来了一次十里街。杜康叫上了应为，带两人逛了一些古建筑。
十里街开发的不错，有很多老宅子主人早些年就出国了，这么些年都没有修过，保留着晚晴原始的风貌，如今也朝游客开放。静思园里腊梅开得正好，杜康带她们拍了许多照片。
中午的时候几人吃了上次没吃到的日料，又跑去坐汤芸芸心心念念的船。
沿着白水河绕入支流，小桥流水人家便映入了眼帘。天朗气清，茶馆、咖啡馆沿河的露天座位上都坐满了人，欢声笑语，神色悠闲。
杜康她们坐在船上，除了游客，见得最多的就是河边各色石阶砌成的码头。
以前，白水镇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小码头，漂洗衣物，坐船出门，都离不开它。早些年还有水上集市，乡民摇船来叫卖，临河的人家只要吆喝一声，船就摇到家边上，不出门也能买到各种东西。
十里街改造的时候，那些小小的码头也都被修缮一新，杜康他们坐船沿着白水河一路过来，看到了各种样式。
阳光正好，不大的乌篷船随着水波摇晃，河面波光粼粼，摇橹声吱呀咿呀，好像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小船由东向西驶向双桥的时候，汤芸芸突然指着一户人家，“杜康！你看他家码头好大诶！”
杜康依言探出头去，直射的阳光瞬间刺在脸上，她下意识的闭眼，没一会，却感觉眼前暗了下来——原来是边上应为给她伸手搭了个凉棚。
“我们小时候过年坐船出去做客，姐你就这样帮我遮眼睛。”应为笑道，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上，青春耀眼。
她们家亲族凋零，杜康小时候可羡慕别人去走亲戚了，后来，应家出去做客都带上她，她年纪小，脸皮倒厚，竟然还真好意思去。回来带了一兜的糖果零食，还有一个红包，被老太太拎着耳朵骂。杜康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你那时候才三四岁，还记得啊？”
“那是！我聪明呗！”应为自卖自夸，引得杜康失笑不已。
此时此刻，平安桥上。
林靳冉看着摇橹船上姿态亲密的男女，阳光从他背后笼罩过来，模糊了面庞，让人看不清神色。他站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叼了一支在嘴上，叩开打火机，星火燃起。
烟草独有的味道从咽喉、气管进入肺部，渗透进血液里，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神经开始亢奋，血液开始奔涌。他垂头呼出一口气，烟气缥缈。
许久，“呵……”的一声低笑，引来身旁经过的游客怪异的一瞥，又急忙快步避开了。
赵砾举着地图满脸无奈的走过来，“我们走错了，我表哥开的酒吧应该在新东街，这里是老西街。这地方也真是，东边的街叫西街，西边的街叫东街，这不是误导游客嘛！我已经问到路了，从这条路过去……”
“错了，跟上来。”林靳冉淡声道，话音刚落已经转过身，几步下了桥。
“……”赵砾呆愣半晌，连忙追上去，“诶？你已经知道路了？我又错了？不可能啊……”
摇橹船转向如意桥，杜康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平安桥上走过。
她忍不住探出头去，可那人影早就消失在拐弯的小巷里。
“看什么啊这么认真？”汤芸芸好奇的凑过来。
“我好像……”看到林靳冉了。
杜康没有说下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看错了应该。”
他怎么会来白水镇呢。
……
黄招娣来的那天，杜康接到了招商办办事员小赵的电话。
“杜小姐，鉴湖科创中心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办手续吧，公司也可以注册了。”
“谢谢！我下午过来可以吗？”
“当然！”
彼时她正在请黄招娣吃羊肉面，“是小赵的电话，说办公室批下来了，也可以去注册公司，你下午和我一起去吧。”
“我去干什么？杜总您自己跑一趟，我呢，先去边上的厂里跑跑。”
杜康笑了笑，“黄姐，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想把du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你。”
黄招娣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来du三年了，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du的今天。你甚至愿意跟我从北京搬到宁城，这股份是你应得的。”杜康缓缓道。
黄招娣捂着嘴，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杜总。”
杜康连忙给她纸巾，“别哭啊，我也想你能早点接妞妞过来，这边虽然不比北京繁华，却是个适合生活的城市，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
黄招娣不住的点头，“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杜总，我一定会好好工作，报答你报答du的！”
杜康纠正她，“是我们的du。”
黄招娣破涕为笑。
下午两人去了□□，证件齐全流程就很快，一个星期之后拿证就行了。
黄招娣走出大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就好了？”
“这就好了，走吧黄总，带你看看我们的新办公室。”杜康笑道。
“快快！”黄招娣双眼发亮。
有了租赁合同，杜康不需要小赵陪同就能进科创中心，等黄招娣看到7号楼时，差点开心得晕过去，“整栋楼都是我们的？”
杜康“……”虽然才五六层的楼，倒也不用做这么大梦。
“想什么呢！底下两层楼！”杜康无语道。
黄招娣：“这也够了！足够了！一楼仓库二楼办公，想想我们北京的破烂地方，租金还这么高，我恨不得马上搬过来！”
“快了。”杜康笑道。
“是啊。”
一切似乎都开始步入正轨，黄招娣拒绝了杜康同住的邀请，直接搬进了之前杜康租的筒子楼，开始接替她跑厂子。
杜康则开始马不停蹄的找设计师找装修队开始装修办公场地。
虽然科创中心本就是打算租赁给公司早就做好基础装修了，可杜康上次逛的时候，看见好几家都装修得非常不错，绝对不是摆几个桌子椅子就能糊弄的。
杜康找的是之前帮她设计老屋的设计师，姓唐，叫一鸣。
过了这么些年，唐设计师也算小有名气了，不过倒是给杜康打了个折，据他说，当初老屋那个设计帮他打开了知名度，现在不少找他的人都点名要奶油法式风格。
“你年后就要用，那我们硬装就不怎么弄了，基础挺好的，灯换一下，弄几块环保洞洞板，打几个柜子，加上灯带就很不错了。软装倒是要好好弄，我这几天就把图做好给你看看。”
“好，麻烦你了！”杜康格外感激。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街上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但杜康想得却是——过完年就得上春装，时间很紧迫。
黄招娣拿来了服装厂那边的样衣，都做得不错，除了一家新接了单没空，还有一家听她说第一批出货后还要看预售量来定第二批，因为担心面料的问题没有接单，杜康也没在意，记下了这个负责人准备下次合作。
不是每一次上新的设计都会顺利生产出来的，流产的只有放在下一期或者永远留在纸上，杜康已经很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