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琎的手指不但能读心，还能限制行动。这要是被他按住，林炎得直接交待在这儿。林炎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林炎2费了那么多精力，不可能造出个傻子。
林炎发抖的手指已经放上扳机。可对萧琎开枪不会是明智的举动。枪声一定会惊动别人，到时候他也跑不了。
而且，林炎从没杀过人。林炎更不希望看到长着这张脸的人死在自己枪下。
萧琎有恃无恐地往前走了两步，胸膛正撞上枪口，“开枪。往这儿打。”
胸肌的柔韧触感让林炎心惊，林炎反被震慑，倒退半步，手抖得更厉害了。
萧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虚张声势，实际上林炎觉得，萧琎这副模样压根就是不怕死，就好像林炎真的开枪才是遂了他的愿。萧琎读心的手指不可能是天生的，他的身体一定被改造过，所以即使这一枪打下去，林炎也不敢说他一定会死——很有可能只是打碎一个零件什么的，只要林炎2将破碎的零件换掉，萧琎就能复活。
林炎始终没有开枪，这让萧琎死水一般的眼眸终于短暂地亮了些许。萧琎缓缓握住林炎持枪的手，粗糙指腹在林炎手背上隐秘摩擦几下，“不忍心吗？怎么，没杀过人？”
萧琎的手力道大得像一把钳子，就算同为男人，林炎被他钳制依旧毫无胜算。随着指上力气加重，萧琎轻而易举将林炎手里的枪卸了下来。
枪落到地上，萧琎的手却没松开，“以后别玩枪。危险。容易伤到自己。”
林炎抬起膝盖就往萧琎腰眼狠踹。林炎出脚很快，可惜萧琎反应更快，小臂勾住林炎膝弯一提，再在林炎落地的那条腿上补了一脚，林炎直接被撂倒在地。
脊背撞击大理石地面，林炎没工夫觉得疼，正要挣扎着捡枪，萧琎已经跨坐在他身上，狠狠制住林炎双手，“亲爱的，别挣扎了好吗，我不想伤你。”
林炎猛一抬头，与萧琎额头相撞，萧琎吃痛，被迫松开了手。林炎推开身上的萧琎，连滚带爬去够枪。眼看就差几厘米，颈后突然被一记手刀劈得剧痛。光线消失，四周静音，林炎登时晕倒。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你睡着以后，好像思绪变得很轻。无数记忆与灵感在大脑中精密重组，那时是你最具创造力的时候。天边传来渺远旋律，你追逐梦境一般按下琴键，只有在这时候，创造力亦是想象力。大脑被释放出全部潜能，而你在梦里成了世上最才华横溢的作曲者。
林炎听见了旋律。
一切纷扰与困惑在这一刻销声匿迹，此时林炎只想要一架钢琴。
“炎炎，醒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唤。梦如雾霭渐渐散去，头脑昏沉，像是正枕在一个人怀里。
薄薄的眼皮动了一下。林炎低声叫着，“萧越……”
“是我。”
眼前画面逐渐聚焦，林炎终于彻底清醒，一个激灵从萧越怀里坐了起来，“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我们……”
两人正置身于一个白色调房间里。房间中没有窗，只有头顶灯光刺眼。壁纸是白的，大理石地面是白的，就连门口的一方小桌也是白的。
林炎的后颈依然隐隐作痛，刚才萧琎那一下子真是一点儿也没收着。萧越扶林炎在墙边坐好，“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们要刷什么花样。”
林炎勉强活动脖颈，环顾四周，“你去国安部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也被抓了？”
萧越轻声哼笑，“是我们太小瞧‘林炎’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萧越这话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此时这不是林炎的关注重点。林炎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转悠一圈，“这算什么？密室逃脱？”
萧越看着倒是十分从容镇定，手腕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林炎当然知道。林炎2早就在最先的几轮游戏里，暴露了他的意图。“他什么都得到了，还要时光机做什么？要是改变了过去，很有可能今天的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越说：“或许他得到的，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人心不足，古往今来都不会落得太好的下场。林炎回头看向萧越，“一旦他改变过去，很有可能会波及我们的空间。这不会是我们愿意冒险付出的代价。所以时光机，一定不能被他发现。”
萧越眼眸微微一亮，“你知道时光机在哪儿？”
所有人都见到过时光机，只是林炎2一直愚蠢地忽略了。
时光机，就是整个章鱼实验室。
记忆重回那个上午，林炎将掌纹印在走廊的墙上。数字波动，如同轻而易举就能穿越时间。但现在不是告诉萧越的时候，因为房间中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有被窃听的可能。林炎重新回到萧越身边坐下，思考起另外一个问题，“可他要记忆移植技术做什么呢？制造机器人？他手下的机器人思维方式与真人毫无区别。如果机器学习可以达到这种水平，那么记忆究竟还有什么重要呢？”
萧越未答。纯白房间之中良久沉默。
大概是闷了太久，萧越轻轻哼起了歌。林炎安静听着，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这旋律很熟悉，林炎一时没有想出他在哪里听到过。
究竟是在哪儿呢……
好像又置身于刚才的梦里，身体和灵魂都悬浮于云端之上。林炎听着听着，忽然全身冷汗直冒，踉跄起身，正对萧越倒退几步。
这旋律是刚刚林炎梦里的旋律，只存在于林炎半梦半醒时的脑海，萧越不可能知道。
萧越停下口中哼唱，好整以暇笑着望向林炎，“怎么了？”
林炎警惕地与萧越对峙，“我在哪里？”
萧越如同被扫了兴般，百无聊赖似的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亲爱的，你要不要这么聪明？你这样可就不好玩了。”
林炎狠狠按着太阳穴，用尽所有意志力挣扎着。萧越步步走近，林炎步步倒退，“你别过来。”
萧越依然带着笑意，将林炎逼退到墙角，“亲爱的，你要试着学会享受游戏。虽然现实往往不如我们所愿——但梦境可以。你得学会控制梦境，让梦境送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萧越微低下头，欲吻过来。林炎豁然睁眼，拿出之前对付萧琎的招数，狠狠撞向萧越额头。
眼前一切霎时消失。林炎终于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手脚被镣铐禁锢太久，酸麻难忍，动弹不得。林炎在白光里缓了许久，才看清眼前这一方空间。
这房间和刚才梦里差不多，白色为主，简洁干净。林炎正倚坐在手术床上，额角贴了电极。随着林炎自梦中梦醒来，身旁的全息影像如同破碎的萤火，消弭在空气之中。身旁有个戏谑声音轻道：“何必呢。”
林炎侧头看去。是萧琎。
头上的电极让林炎难受。林炎想把电极甩开，却怎么都甩不掉，“这什么东西？你给我拿下来！”
“造梦机。”萧琎吹了个口哨，闲闲回答。
林炎心焦得要命。他这么快暴露，林炎2肯定会猜到萧越也来了。无论何仰站在哪一边，萧越去国安部都相当于送人头。
像是有云端读心功能一般，萧琎又道：“放心。萧越死不了。‘林炎’才不舍得萧越死呢。”
这话听得林炎十分别扭，就如同在提醒林炎他并不是这个空间中独一无二的，甚至准确来说，他才是第二空间中的冒牌货。
萧琎从桌上拿了杯水，喂到林炎嘴边。林炎厌恶地转过头去，不喝。萧琎好脾气地笑着哄他，“喝一点吧，听话。”
林炎正强忍住骂他的冲动，忽然发现身上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套，就连眼镜也被取了下来。虽然看起来大差不差，但多出了许多微妙的不同。林炎立刻绷不住了，“你们换我衣服干什么？你们把我衣服拿哪儿去了？”
即使萧琎不给答案，林炎也猜得到。仗着容貌相同而假扮他人，这招林炎能玩，林炎2也能玩。
萧琎还是很有耐心地举着杯子，眉梢却挑得很高，总像说什么话都在开玩笑一样，“你喝点水缓缓，我告诉你。里面没加过东西。你要是不放心，我先喝给你看。”
说着，萧琎真的喝了一口。
林炎烦得不行，“拿走。”
萧琎三番五次被推回好意，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神色，反而挤到林炎身边，闲聊似的，“想知道萧越在哪，是吗？多大点事儿啊亲爱的，至于这么大火气么？”
随着“滴”的一声响，手术床前方的墙壁忽然变得透明，如同一层玻璃。玻璃另一端是仍是一个白色调房间。那房间比林炎所在的房间宽敞许多，中间置着一张大床。
萧越躺在床上昏睡。而他身边……
是另一个“林炎”。
“萧越！萧越！”林炎挣动镣铐，拼命大喊。
萧琎蹙了蹙眉，拍拍林炎的肩示意他安静，“别喊了。他听不见。”
这层“玻璃”隔音极好。甚至林炎笃定这是单向玻璃，萧越在那边即使苏醒，也看不到他。可林炎就是控制不住情绪，一边拼命挣着双手，一边拼尽全力大喊，“萧越！你醒醒！”
萧琎有点儿看不过去，按住林炎的手腕试图制止他的挣扎，“你别乱动。都出血了。”
合金镣铐磨破了林炎手腕的皮肤。林炎烦躁不已，只觉得萧琎多事，开口骂道：“萧琎你有病吧？”
这话一说完，林炎自己都惊了。在林炎有限的记忆里，他还从来没骂过人。虽然年轻时候心里也会有嘀咕有抱怨，可随着年龄渐长，心态愈发平稳，就也觉得没什么事情值得动怒，也没什么事情看不开。可自从久远记忆开始活泛，林炎仿佛觉得自己连个性都变了些。
萧琎一愣，而后扑哧笑了出来，“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表情，才让林炎肯定这人确实是萧琎。
隔壁房间，萧越手指微动，终于渐渐苏醒。白光刺眼，萧越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随即发现昏睡在身边的人。“林炎，林炎！”
萧越的嗓音在林炎周围清晰响起。林炎听见隔壁声音传来，心中愈发忐忑：林炎2这是要玩什么戏码？
林炎2睫毛一颤，睁开迷蒙的眼。“萧越？你怎么在这儿？你，你也被他们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