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那个夫子的话,心里也一阵惭愧,毕竟要不是那个“卫婵”太过反常,我也不会意识到这点。
那个夫子慢慢的消散:“如今我的那些学生们都已经投胎去了,我便也放心了。放心吧,这个阵的阵眼是我,我一死,这个庙就太平了。”说完,他的灵魂就成了透明状,高声放歌:“将死之人,无所留恋。”极其豁达,脸上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容光焕发。
就在这个教书先生没了几秒钟之后,砰的一声,我被炸出来了。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我知道那个世界彻底没了。
司徒凌空倒在我的身边,人事不省。我也懒得去找柴火,直接将那个变成卫婵迷惑我最后被我召出来的阴兵给撕成几片的那堆木头点燃,我在旁边闭目养神,修护被那木人撕的遍体鳞伤的三魂,这个木人也当真厉害,我这经过特殊锻炼的魂体也能给撕成这样,不过也是因祸得福,此番我的三魂经过这般劫难,修复之后,以后走阴,一般的阴司厉鬼已经不能轻易的奈何我了。
就在我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一旁躺在地上的司徒凌空呼吸突然变得杂乱起来,我转头睁开眼睛查看他的情况,正好看到他一脸惊恐的坐起来。
我面无表情的问他:“您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他本来是一脸惊恐,结果看到我,大呼了一口气:“师傅,你怎么在这儿?”
我被他的话吓得心肝一颤,连忙开始吹胡子瞪眼:“饭可以多吃,这话不可以乱讲啊!”
司徒凌空一把爬起来,恬不知耻的笑着说:“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定是要当牛做马,拜你为师傅终身侍奉你的。”
我吓得从地上跳起来:“别别,我不用你给我当牛做马,你只要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双手合十,对着老天爷拜了几拜,心里想着可不敢让这个瘟神跟着我。
我见司徒凌空醒了,也尽了我自己修道人的本分,如此叫我问心无愧便好。我起身朝外面走去,司徒凌空一把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无赖模样跟着我,我走快,他也走快,我走慢,他也走慢,我往左边走,他也跟着往左边走,我往右边走,他也跟着往右边走。
我被他跟的实在不耐烦,刚要运起罡步甩掉他,谁知道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见我停住运气念起口诀,他一把从后面穿过来抱住我的手臂就死不撒手。
我忍无可忍:“司徒凌空,你到底放不放手!”
他死死的抱住我的手臂,闭着眼睛喊道:“放手?我死也不会放手的!你有种就把我给打死!”
我对他实在是无奈,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张定身符贴在他的头上,转身想走的时候就听见司徒凌空在后面幽幽的说:“你这是要把我留在这儿喂鬼吗?”
这句话成功的把我留了下来,我确实不能就这么把他留在这里,毕竟在夫子庙他就差点丧命,若是他今天因我丧命,那我就是背上了一笔业债。
我无奈之下又折返回去,恨恨的撕了贴在他头上的黄符,司徒凌空一见我妥协了,又恢复了那副死不要脸的皮性,不管我臭的要死的脸色一口一句:“师傅!”的叫我。
这不要脸的本事他司徒凌空敢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事已至此,我只能跟他谈条件,要么我送他回家然后我们俩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要么他继续缠着我,我也就不管他的死活,现在就分道扬镳,若他能有这个命或者有这个能耐找到我,他以后怎么缠我我都没有二话。
司徒凌空皱着眉头,似乎这两种方案他都不想接受,就在我想着他若是还敢跟我谈条件,我当即甩开他,让他生死由命。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只是皱了皱眉,就选了第一种方案:我送他回家,从此再无关系,他也就不能再缠着我。
见到我有点意外的表情,他摊了摊手:“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妥协了?”
我不置可否。
“那是因为两害择其轻,我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了。”司徒凌空郁闷着一张脸。
我心里有点高看他几分,他也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只会惹祸,相反他倒是挺识时务的,而不是一味的胡搅蛮缠惹人厌烦。
我们两人达成共识之后,我就负责把他安安全全的带回家。
一路上他还是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我让他别这样叫,哪怕直呼其名都可以,可是谁知道司徒凌空硬是不顾我的脸色狡辩说:“我们两人定的协议是我被你安全送到家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桥归桥路归路,可如今你还没送我回去,那么我怎么叫师父你就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干涉。”
每次我找他说称呼这件事,毫无意外的都被他顶了回来,倒是将我气了个倒仰,久而久之,我也就不说话了,任由他一个一个师父的叫,只求能早日将这尊大佛给请回去。
一路上,我问他家在哪里,他到是知无不尽:“我家就住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县城,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
还有一天,那还好,于是我们加紧赶路,走了一天,一路上司徒凌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我想着再忍他一天就可以脱离苦海了,也就对他有问必答。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一个县城,司徒凌空说他舅舅就是这个县的县长。
我将他送回家,刚敲门就有人来开了门,一看见是他,立马开始呼天抢地:“哎呦喂,我的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不在,你不知道,我们老爷都要急疯了,正满世界的找你呢!”
他满不在乎的跟那仆人说话:“舅舅就是这样,我能丢到哪儿去,这不,我自己就回来了吧。”
我将他安全送回家,正打算告辞,谁知道司徒凌空突然一把拖住我,对那仆人大声说道:“快去跟我舅舅说,我们家今天有贵客,让他赶紧去准备酒席。”
那仆人愣了一下,连忙跑到府里去传话,我斥问他:“司徒凌空,你到底想干嘛!”
司徒凌空被我呵斥了一声,似乎极为委屈,脸上表情可怜巴巴的:“我只是想请师父你到我家做客,没别的意思。”
我实在没有办法,不能别人那边去通报了,我这边转身就不告而辞了。
我阴着一张脸跟着司徒凌空进了府,到现在我如果还相信他会遵守我们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那我这智商也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左拐右拐,我跟着司徒凌空到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厅堂,这里已经布置好了宴席,当初听那个天龙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对话,据说这个县长是个喜好剥削老百姓的贪官污吏,如今看这宴席的阵仗,看来这位县长即便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我一向不愿意和这些贪官污吏打交道,但是师父曾经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愿意打交道是一回事,必要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我坐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进来了,他身材瘦削,面容都凹陷下去,实在跟我脑海中想的肚满肠肥,大耳肥头的模样对不上。
那县长进来之时脚步虚浮,两眼的黑眼圈极重,印堂发黑,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的面相啊,开了阴阳眼一看,我脸上表情变了一变,很快又回归平静,这事我不能管,也管不了。
心里想着事,那县长进来我便跟他寒暄了一阵,然后他就询问司徒凌空消失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他被山贼绑了本来要赎金还要撕票的事情,这位县长眼睛里的怒火和后怕不像是装的,看来是真的心疼这个侄子。
我正在一旁喝着我的酒吃着我的菜,冷不防的,司徒凌空一把看向我:“舅舅,多亏了我这位师父三番五次救了我,否则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见你。”
听了司徒凌空这么说,那位县长连忙一脸感激的看向我,向我举起酒杯示意:“感谢先生救了家侄。”
我一看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这人也是奇怪,但凡贪官污吏,必有点捧高踩低的毛病,面对我这等乡野村夫,不说言语不屑,只要能够施以点头之交就已经算不错了,而这位县长却是该道谢的道谢,该回礼的回礼,一点自恃甚傲的样子都没有,倒有点大家的风骨,远不像一个小县长的身份能表现出来的这样,这幅彬彬有礼的模样倒让我对他贪官污吏身份的厌恶减轻了几分。
我寻思着改天得找司徒凌空问问他母亲姓什么?
那边司徒凌空舅舅却又举起酒杯,开口道:“方才听我这侄儿称先生为师父,言谈之间甚是亲密,必是佩服先生本事自愿拜师,我这做舅舅的自当饮上三杯薄酒以示敬意。”说完不待我阻止,他手速极快的喝完了那三杯酒。
我刚从沉思中醒来,就看到这位县长霸道又不失礼貌的喝完了三杯酒,我惊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好端端一件司徒凌空倒贴的事被他舅舅这么一说变成了你情我愿!
可是人家已经喝完了三杯酒,我这个时候跳出来说我没有收他侄儿做徒弟,是他的这个侄儿鬼精鬼精的非要赖着我甩都甩不掉。那到时候人家问我为什么敬酒的时候不说,非要等敬完酒的时候才跳出来说这件事,是不是存心占他的便宜,那我真是再多长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我恨恨的看了一眼司徒凌空那个臭小子,他正一脸得意的看着我,我忍了很久还是很想上去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