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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谢怀璟不由一笑。如今阿鱼同他相处,已不似先前那样恭敬拘谨了。果然让阿鱼陪他一起用膳是对的,她会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身份,习惯他整个人。

就这么想想,他都觉得高兴。

进过早膳,谢怀璟便去里屋换了身衣裳,盘领窄袖的赤色蟠龙袍,暗金嵌纹的皁靴,一身太子常服。片刻之后,拿着一条腰带走出来,道:“阿鱼,替我系一下。”

阿鱼从善如流地接过腰带。本朝的腰带讲究“束而不系”,腰带不用紧贴在腰际。所以走动时要一直扶着,腰带才不会掉下来。先前在司膳房的时候,阿鱼经常听那些侍膳宫女偷偷议论,宫宴上哪位大人“撩袍端带”的仪态最风流。

谢怀璟的腰带上嵌了一组扁扁平平的玉带板,都刻着祥云龙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阿鱼把藏在里头的两条细绳找出来,半低着头,系在谢怀璟的两侧衣肋之际。

谢怀璟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她垂着眼,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却也能想象其中蕴了怎样专注耐心的眸光。她的睫毛很长,鸦羽一般,微微卷翘着,便是别样的宁静温柔。纤细优美的脖颈,凝脂般的白细,仿佛触手生温的美玉。

阿鱼系好了腰带,抬眸问道:“殿下要进宫吗?”

骤然对上一双清黑的眸子,谢怀璟还有些愣神,半晌才微一颔首:“进宫探望皇祖母。”

锦衣华服少年郎。谢怀璟换上太子服制之后,身上的气势和威仪一下子出来了。偏他面带笑意,看上去便没有那么严肃冷峻。阿鱼发现他手持玉带的模样很有风仪——从容清贵,气度卓然。谢怀璟生得白皙,手指搭在腰带上,阿鱼竟分不清哪一处是手哪一处是玉。

时辰不早了,谢怀璟理了理衣冠便往外走,走到房门口又顿住脚步,回首道:“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阿鱼点点头。

谢怀璟这才走远了。

***

闲来无事,阿鱼打算去一趟膳房,看看午膳吃什么。走到半路,便被道旁的紫藤花迷住了眼。盛开的紫藤像一件华美的紫袍子,瀑布似的倒悬在云木上,微风吹来,那密密麻麻的花串就翩然摇曳起来,像是在随风流淌。走近了还能闻到隐约的花香,清雅有致。

阿鱼记得紫藤花是可以吃的,洗干净蒸着吃就很清香味美,做成紫藤糕、紫萝饼之类的也很好吃。于是阿鱼踮起脚,想摘几朵紫藤花带走……咦,花串怎么都那么高!她够不着!

阿鱼正打算去哪儿搬张凳子,便有一个挺拔的少年走了过来,那人轻而易举地折下一株花串,递到阿鱼面前,“妹妹拿着。”

阿鱼眼眸一亮,又惊又喜:“二哥哥!”

傅延之微微翘起嘴角,十分自然地揉了揉阿鱼的头发。

三年了,他只能在梦里听见这声“二哥哥”。

其实阿鱼小时候并不管傅延之叫“二哥哥”,而是喊他“阿壮哥哥”。起先傅延之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阿壮”这个乳名饱蕴了万氏对他的期盼。

但是阿鱼还有两个堂兄,一个乳名唤阿骐,一个乳名唤阿骥,“乘骐骥以驰骋兮”,多么美好真诚的祝愿啊。傅延之就听着阿鱼甜软软地唤着两个堂兄“阿骐哥哥”,“阿骥哥哥”,到了他,就是憨实质朴的“阿壮哥哥”……

傅延之:“……”娘!我也想要听上去威风蓬勃有气概的乳名!

傅延之便不许阿鱼喊他的乳名了。他同阿鱼说:“我在家中排行第二,以后你就叫我二哥哥吧。”

那时候阿鱼才五岁,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乖顺听话地唤了声:“二哥哥。”

傅延之颇觉得圆满。

他收到太子的回帖之后,便立时来了太子府。适才府上的长侍跟他说太子殿下进宫去了,请他稍待片刻。傅延之便道:“府上景致尤美,我倒想四处走走。”

那长侍自然答应,本想给他引路,傅延之却婉拒了,长侍遂恭谨道:“二公子请自便。”

于是傅延之得以独自一人在太子府闲逛。太子府占地颇广,是一座带花园的四进院落。二进院和三进院之间设了一道垂花门,过了这道门,放在寻常人家便是主人和女眷的居所,在这儿自然是太子的住处。

垂花门两边连着抄手游廊,傅延之在那里驻足——虽然知道阿鱼多半就在里面,但是按礼数,他不能再往里走了。

哪知道他一转眼,就看见阿鱼站在一树紫藤下面,踮脚想摘紫藤花。明明只看见了一道背影,但他就是知道那是阿鱼。

傅延之觉得真巧——他确实想见阿鱼,但他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地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阿鱼和傅延之这对,大概可以叫“壮鱼cp”吧233333

谢怀璟:真诚地劝告大家不要站这对cp.

第23章 紫萝饼

“二哥哥,你怎么过来了?”阿鱼仰首问道。

傅延之说:“我来拜见太子殿下。妹妹住哪间屋子?”

阿鱼往垂花门内指了指,“就住在西厢房的耳房。”

“那妹妹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找膳房呢,正好瞧见了紫藤花,就想着摘几朵,做紫萝饼吃。”

傅延之不禁笑了。这样都能遇上,他和阿鱼果真是有缘分的。

“妹妹倒比先前圆润了不少。”傅延之笑道。他记得元日宫宴那天,阿鱼的身量单薄纤瘦,如今看着倒丰润匀称了许多,脸颊上也长了不少肉。

阿鱼颇为惭愧。一日三顿地大吃大喝,时常还有清茶细点当零嘴儿,她能不“圆润”吗?

她问:“圆润了就不好看了吗?”

傅延之一本正经:“好看。”的确是好看的,骨头都挂上了肉,体态便袅娜风流起来。傅延之竟有些移不开眼。很快他又想到,他觉得阿鱼好看,太子肯定也这么觉得啊!

便旁敲侧击地问道:“妹妹在太子府都做些什么?”

“陪太子殿下下棋。”阿鱼沾沾自喜道:“殿下还下不过我呢。”

傅延之微微放下心。看来太子只把阿鱼当作侍棋的丫头。但他又隐隐觉得,阿鱼长这么出挑,迟早要入太子的眼……最好还是想个稳妥法子,带阿鱼离开太子府。

傅延之定了定心神,笑望着阿鱼的眼睛,款款承诺道:“妹妹,等我来娶你。”

这话傅延之小时候也常说,阿鱼已经听惯了,于是笑眯眯地应承道:“好,我等着。”

傅延之的唇畔泛出笑意。他本就生得俊雅温润,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看见阿鱼手中的紫藤花,才想起阿鱼说要去膳房做紫萝饼,便道:“不是要去膳房吗?快去吧。”

阿鱼应了一声,揣着傅延之替她折的紫藤花串走远了。

傅延之望着阿鱼的背影出神,许久之后,又情不自禁地一笑。

阿鱼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底,忽然瞧见一个人影闪了一下,阿鱼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是个套茜红色褙子的侍女,应是听见了阿鱼的脚步声,便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来挑眉道:“你慌什么?走这么急。”

“我没慌啊。”阿鱼一脸疑惑,“姐姐怎么这么问?”她认得这个侍女,好像是太子屋里伺候的,名唤晚妆。

晚妆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轻哼一声走远了。

阿鱼实在是莫名其妙,却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去膳房。

正是备膳的时辰,膳房忙成一片。阿鱼刚来太子府,他们都不认识,看她打扮得干净齐整,都猜她是太子跟前服侍的。便有个妇人擦了擦手上的油,走到厨房门口,殷勤地问阿鱼有什么事。

阿鱼福了福身,“嬷嬷辛苦了。我刚刚摘了紫藤花,想做几个紫萝饼吃,不知道方不方便?”

任何时候,人美嘴甜都是沾光的。那妇人立时笑道:“方便,方便。”说着便要来拿阿鱼手上的紫藤花串,“不过你也瞧见了,现下咱们都忙着呢,你这个紫萝饼估计要多等一会儿。”

阿鱼笑道:“倒不用劳烦嬷嬷动手,我自己也会做,嬷嬷借我一个炉子就行。”

妇人迟疑地看着阿鱼——这丫头瞧着细皮嫩肉的,真不像是干粗活儿的,庖厨之事能上手吗?

阿鱼见妇人犹豫,又笑着说:“嬷嬷别担心,我先前在司膳房当差,做些吃食还是会的。”

妇人这才让她进了厨房,指着一处灶台:“锅碗调味都在那儿,你要什么自己取用便是。”

阿鱼点点头。

众人都好奇地看过来,妇人就同大家解释:“原是宫里司膳房的,借个地方做些紫萝饼。”

提到“宫里”,众人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太子府恐怕是全燕京和禁宫往来最密切的一座府邸了,府里的下人也能常常听到一些宫闱密事。

“我听说皇后娘娘已经被废了,现如今幽居冷宫,真是惨,之前那么风光,现在连得脸的奴婢都不如。”

“宫里不就是那样,一会儿能在云端,一会儿就跌进泥里了。”

“可不是嘛。”

“我听说徐后曾救过陛下的命,所以陛下才那样宠她。”

“真的假的?”

……

几个碎嘴的丫头聊了起来。

阿鱼这才知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徐皇后竟然被废了。她把紫藤花洗净了沥干,同白糖一处腌着,一边醒面团,一边听那几个丫头闲聊。

她们仍旧在聊后宫的新鲜事:“听说如今最得圣宠的,是个姓赵的女史,陛下赏了好多绸缎首饰给她呢。”

燕仪本姓就姓赵,全名叫赵燕仪。阿鱼便问:“你们说的可是赵选侍?”

丫头们吃吃笑道:“早就不是选侍了——陛下恩宠她,已晋她为昭仪了。”

得知燕仪受宠,阿鱼也挺高兴的。几个月前燕仪还哭哭啼啼地说她要去“守活寡”了,如今能有这般境遇,也是十足的造化。

但阿鱼也为燕仪担心——徐皇后那样受宠,说废也就废了,帝王的宠爱当真像轻飘飘的云一样,以为近在眼前,其实风一吹就散了。

阿鱼默默地叹了口气。别说深宫皇室,便是寻常人家能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也是难得的。幸好她已经许给了二哥哥,二哥哥一定会待她好的!

阿鱼这般想着,心底莫名雀跃了许多。她把醒好的面团切成小块,拿擀面杖摊平,包上浸了糖的紫藤花,包严实了,压成圆圆扁扁的饼状,搁锅里慢慢煎着,不多时,便有好几个紫萝饼做好了。

刚出锅的饼子热气腾腾,两面微微焦黄,除了面饼特有的酥香,还有紫藤花清淡雅致的香气。阿鱼自己留了两个,剩下的全留给了膳房的人。大家还客气地推辞:“花儿是你自己带来的,面团是你自己揉的,饼也是你自己煎的,我们都没帮忙,哪好意思拿来吃?”

阿鱼说:“我借了你们的柴火、拿了你们的糯米粉才做成了紫萝饼,不分给你们吃才说不过去呢。”

众人便不再推辞,心中暗暗点头——到底是太子跟前伺候的,说话做事多漂亮!

然而阿鱼心里并没有多么复杂的念头,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好吃的就应该大家一起分享,一个人吃多没趣儿啊。

***

谢怀璟回府之后,听长侍说傅二公子来了,便和傅延之见了一面。

傅延之其人,外表看着像个温润书生,内里却是暗藏锋芒的。不过谢怀璟与他聊得还算投契,两人一个要定远侯的世子之位,一个要定远侯府在军中的名声,都是聪明人,自然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虽然不曾说破,但心里已经达成了共识。

哪知道傅延之聊着聊着忽然提到了阿鱼:“听说府上有个叫阿鱼的丫头?”

谢怀璟的眉心忽地一跳,也没有回答是与不是,而是问道:“怎么了?”

傅延之笑了笑,“不瞒殿下,阿鱼其实是臣的姨表妹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怕是不能妥帖地伺候殿下。”

他冷不丁地说出来,谢怀璟还愣了一会儿。他以为定远侯府和阿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没想到竟然是姻亲。

傅延之继续道:“舍妹在府上一定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若有不当之处,臣替妹妹赔罪。”

谢怀璟听得不太舒坦——这话说的,好像傅延之和阿鱼是同担荣辱的一家人似的。表兄妹而已,而且一个身处燕京,一个远在江宁,能有多亲厚?

傅延之起身行礼,“妹妹流落在外,家母甚是思念。还请殿下开恩,让妹妹随臣回家。”

两人适才相谈甚欢,这个顺水人情太子应是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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